赵冉他们与尸首相伴多时,越是饥肠辘辘,越觉得恶心难耐,那些打手虽对死人司空见惯,但眼前不全的身子毕竟是自家兄弟的,他们一个个双目紧闭,面部僵硬,赵冉跟耒小公子则完全出于本能反应
这时候,匪贼居然送了吃食
什么原因不言而喻
赵冉醒目,勉强大家吃着,只觉得这位大柜好高明,从头到尾都不露面,谨慎的很,他们从落网到现在也就见了那放风的小二,甚至连看守地牢的喽啰都没看清过,这顿吃完醒过来就该在山下了……
此前这窝贼绑的肉票,不外乎都是迷迷瞪瞪的叫人家敲了一笔,想要回来寻仇也无可奈何,更甚,或许在日常与贼窝里的人擦肩而过也不自知
那送吃食的人确保牢里人人都吃了,才放心走开
到了后半夜,除了赵冉,大家果然都晕睡过去
匪贼掐算准时间进来抬人下山,天衣无缝
原本赵冉料想出许多惨烈的画面,全变成在地牢里打发时间的臆想,就这样不痛不痒黑乎乎走了一遭,贼人行事有固定的章法,一点没有乱来
不过可恨!如果白业没有从中作梗,便不至于还欠了尤世子个天大的人情
作践自己的人换这个人情,尤世子绝不是什么好鸟
眼下这只坏鸟在林子里蜷了四五个时辰,终于看见匪贼扛着麻袋出山,他一挥手率人从隐匿的地方摸出去,悄咪咪覆盖住山头
待他们十几个麻袋被丢回山脚下,赵冉仔细等至再听不见脚步声,便陡然用真气一撑,束缚她的麻袋裂开,她挣扎出来后,第一时间把其他人拍醒
当下指派几个人送耒小公子回边军营地,她尤其嘱咐耒小公子
“回去后,尽量装作被吓坏的样子,什么也不能多说,还有关于这具尸体什么也不要解释”
耒小公子点头,表示他会慎重
几位要回岛上的打手已经扛起了兄弟的尸体,赵冉对他们说什么都是多说,这些人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们有自己的主子
目送他们离开后,赵冉神色凛然起来
“几位大哥拜托了,劳烦再跟我上趟山!”
折腾到现在重头戏终于要来了,久违!
如果不出她所料,尤世子的人此时此刻该控制住匪贼贼窝了
赵冉火急火燎赶到山里深处、那背崖旷地上时,已经天亮,蛮地东边天含着的火珠子渐渐吐出来,火息扫下来把半截悬崖涂抹的金光闪闪,几乎不能直视
她隔着清凉的暗处冷哼一声,再怎么闪又如何,哪怕是真金白银陶铸的又如何,终归是抢了别人的东西,细看之下非金非土,不伦不类
他们这一路进去,地上皆有横七竖八的匪贼躺倒,一个个身上多多少少有显眼的重创,都神情极痛苦的痉挛,显然是刚刚才遭遇不测,赵冉更加快脚步,奔向主寨楼
马不停蹄穿过重重毫无阻碍的洞穴,正悠闲喝着茶水的尤世子首先映入眼帘
他乍然抬眼看向赵冉,眉毛一扬不禁莞尔,倒像是在自己府上那般寒暄
“来啦!”
赵冉点了点头,这点头的意思其实是赞扬,这寨子里的大柜、四梁、八柱已经全捆的严严实实,嘴堵的连呜呜咽咽的声音也发不出,没想到尤世子如此利落,什么功夫都轮不到她费了
“你居然亲自跑一趟!?”
尤凌轩把茶杯里余下的水泼到那大柜身上,把空茶杯一抛,凑近赵冉,歪着头说
“闲着也是闲着!这些人一会就交给你了!”
赵冉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咬牙切齿
“多谢!你的人……很该多派几个!”
尤世子且笑且答
“过奖!”
赵冉冷笑摇头
“……我没有夸你的意思,解决白业我们俩再清算!”
“对了,先说说你父亲被软禁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世子这才收起嬉皮笑脸,凝重起来
“边走边说”
他一挥手,身边的人立刻有眼色的收拾那地上的十几条长虫,另外有人抬赎金,也就是朝廷的官银,以便与白业对账
他们漫下山时人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头,赵冉再此感慨尤凌轩的实力非凡,哼哼,必然也是扮猪吃老虎的好手,这此赶上疫情这才阴沟翻船,叫白业算计了
耒小公子几乎被打手们抬着走路上一点没耽搁,且不同于来时那样费力,走着下坡路只要了一天一夜
他见了尹品安之后不言不语,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那些打手打开麻袋只露出无头的肩颈,尹品安再也顾不上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耒小公子,且耒小公子那模样分明证实了这死人是谁!
白业心里大舒一口气,面上已经对着麻袋悲鸣起来,大哭大号,一声声喊着赵冉的名字
尹品安心悸,钱没给匪贼的时候赵冉死了碍不着他什么事,可朝廷的钱已经全给出去了,赵冉却死了……他难逃其咎
这该如何是好!?陛下那边瞒也瞒不住,他看着这尸体只想再鞭挞几下以泄心头之恨,怎么就轻易死了!?怎么就让他尹品安一个人陷入两难!?本来耒小公子的祸事自有耒丞相来背,圣上借此还可以狠狠敲相爷一笔,他在长公主面前脸上也有光彩,可谓两头讨好
可偏偏赵冉这人回来的是具尸体!!
如此好机会,济苍或许第一个就要手刃他煞陛下的脸面,死个与他不合的小将军,还能借此机会发作,毕竟只是私底下不合,这里头可大做文章
他一脚踹开白业,不顾鲜血淋漓刺目辣眼,只盯着想看出个花来
可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花来
“拖下去!拖下去!埋了!谁也不准说出去!”
“赵将军没死!没死!白将军你说呢?”
白业格外醒目,一瞬收敛哭号,事已至此一切都瓜熟蒂落,他自以为自己是最大的赢家
郑重点了点头说
“尹大人说的没错……赵将军他……日后死在瘟病上了”
他说完立刻起身退开,厉声呵责那些面色冷硬的打手
“把这种腌臜东西带上来想做什么?还不把这无名尸体拖下去!处理干净赶紧回营队去”
那些人麻利的离开了,主子交代的事情早已经完成,保护好赵冉罢了
白业、尹品安两人心里都不够沉着,一个得意,一个慌乱,对那尸体硕大的体格视而不见,明明压根不是赵冉该有的份量
这边折腾完赵冉已经登岛,路上尤世子简单阐述完平南王的事情
早在惊蛰之前,这里疫情大爆发一次,平南王为了稳定民心,到百姓之间周旋了一阵
一天众目睽睽之下,一位患病的男子对着平南王呕吐,泄了王爷一身,那白业当即开始一番猛如虎的操作
事发突然,他钻了所有人的空子
先一刀砍死那亵渎王爷的男子,接着找大夫把王爷带回平南王府,而后几位大夫联合诊断,口口声声说王爷不幸中招,白业当机立断,让士卒将王爷的院子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借由王爷是太尊贵的人,不准任何人干涉王爷养病,可每日都为王爷诊断的大夫,只说王爷每况愈下
白业这是准备耗着,平南王一日不死蛮地一日无王,尤世子只能是世子,一切还是他说了算!
尤凌轩与其母妃从那之后再没见过平南王,王爷的老部下通通忌讳这病症,一时间也都信了白业,独留尤凌轩一人抗争,聪明如他,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不能一举扳倒白业,他的父亲才真正危险
白业此人狡诈阴险无底线,无人可以比拟,他是可以完全放下脸面,像狗一样匍匐的下作人,必然损招如山海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到时候若败了,只唯独助长了他的气焰
尤凌轩忍到朝廷派来钦差,他打探到对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军,心里对朝廷更加愤恨
好在,这小将军是赵冉!他不但一扫听到这消息时的阴霾,甚至解救父亲的急迫之余还衍生出一丝兴奋
这一点他跟赵冉一样,都是雏鹰展翅
尤凌轩早早便猜度过他父亲的意思,或许平南王不作为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机会
他务必要拿出点实际才是
这下终于可以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了
一日之后,他们带着贼人还有贼人侵吞的公款,终于到了平南王府,随后尤凌轩手下另一批人马也匆匆赶来,成功截下白业洗钱的人手,他们也带着人和钱到了平南王府
加上被俘获的匪贼,有上千人的规模,声势浩大,团团在平南王府周围走动
这样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的阵仗,便是让白业与尹品安不请自来
他们万万想不到赵冉完好无损也在其中,心态恰似那平南王府周围的闲杂人等,老神在在等着主角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