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地处华山以西,秦岭以北,东南方向有些低山丘陵,西北方向是一块平原,正北是泾渭交汇之处,物丰地美,从来不缺能养活人的东西。四千年前,这里的气温要比后世高一些,降水也丰沛,森林草原茂密,正是一块宝地。
五千多年前的半坡人曾在这里生存繁衍,他们的后代也继续推进着中华文明的发展,四千年前,夏王朝建立,这里还是一副少有人开发的自然风貌。
在森林草原深处,有一个150人左右的原始部落,叫做有连,他们在草原上辟出田地,种上粮食,进行农业生产活动,平时入林渔猎,补充肉类,过着亦农亦狩的生活。
这天上午,有连族人走出低矮的半地穴式土房,面向太阳做完礼拜,到村落中心的广场上听长老们安排好各自的任务,便带上器具,与同伴一同劳作。
村落中二十几个最为精壮的青年提着武器围在一起,正进行一项仪式。中间有两个人,一个人拿着一块盾牌模样的东西,上面用简单的线条画着某种野兽的图案,另一个人拿着一根长矛,屈身发力,不断戳刺着野兽图案,双方你来我往,一攻一守,如同正在对抗一般。
几分钟后,持盾的人突然一声大叫,如同动物受伤时绝望的低吼,将木盾扔到地上,持矛的人则大吼一声,将木矛奋力戳下,正刺在野兽的额头。
周围的猎手齐声欢呼:“吼!吼!吼!”持矛人将长矛高举过顶喊道:“森林之神保佑,最凶猛的野兽也不能伤害我们,也将被我们杀死,这次出猎,必将满载而归!”
猎手们叫道:“满载而归!吼!吼!吼!”
持矛人振臂喊道:“出发!”当先大步前进,猎手们纷纷跟上。
猎手们中间有三四个女人,她们长发披在身上,用一根树藤箍住,有些乱。有一个女人身材高大,三十岁左右,面色黝黑,对其中最小的一个女人说道:“林女,你不跟陶女去采野果,怎么想起来打猎了?”
那个被称作林女的姑娘微微一笑,如同春天的阳光一般令人舒畅,“阿爹的病又重了,我想去给他猎一只鹿。”
妇女笑道:“林女真孝顺,族长听到你这么说一定很高兴。可附近的鹿已很少了,你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才行。”
林女点点头:“我知道,今天得多走一些路,说不定还要跟大家分开一段时间呢。”
另一个妇女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林女,鹿很灵巧,捉起来很难。”
林女傲然昂起头,举起弓箭道:“没关系,只要有箭,再灵巧的动物也休想跑掉!”
她卓然而立,英姿飒爽,脸上满满的都是自信,豪言一出,登时赢得满堂彩,周围拍手叫好声不断。
“林女,说得好!”
“多猎几只鹿来!”
“若能猎来一个相好那就更好!”
……
林女的父亲叫孟,是有连族族长,母亲是有赫族中有名的美人,来到有连族中成为了族长的夫人。最初的几年中,有过好几个相好,孟只是其中名位最正的一个,也就是林女可能性最大的生父,同时他还可能是村中好几个孩子的父亲,有连族刚刚进入对偶婚阶段,男女双方的性伴侣还不是十分确定,孩子只能选一个人可能性最大的人作为自己的生父。
孟年轻时是族中最优秀的猎手,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现在的他,还不到四十,却已经是重病缠身,卧床不起了,每天只能靠吃长老煌熬的药来维持生命。
长老煌已经四十多岁了,身子仍然很好,他当年也是林女母亲的几个相好之一,因此也有可能是林女的生父,只是他没有名分,拳头又不如孟的硬,争不过他,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这个好闺女认了孟做爹。
现在他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看着林女轻快的跟族人打招呼,不禁面露笑容,直到林女跟着众人出了村子,从视线中消失,他才端着药来到孟跟前,轻声唤道:“孟,该吃药了。”
孟睁开了眼睛,问道:“林女走了?”
煌点点头:“走了。喝药吧。”
孟接过药,艰难的喝完,喘道:“煌,我怕是不行了,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煌抚着他的胸,轻声道:“你该睡会儿,别说话。”
孟又喘了几下,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煌随后来到了部落大厅里,这里是族中最大的房子,供奉着祖先的魂灵和部落的图腾,有连人以树为保护神,大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块麻布,上绘一棵树,顶上一团红红的太阳,每逢族中有重要事件,族人便来到这里祭祀朝拜,或召开会议,或祈求祖先保佑,部落大厅除了作为公共活动的场所外,还负责供部落中的老人和小孩睡觉,算是个公共宿舍。此时大厅中还有两个老人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体都已经不行了,煌对草药所知有限,不知道如何施救,只能跪在图腾面前,诚心祈祷。
原始人的力量太弱小了,任何活动都要祈求自然之神和祖先保佑,林女想给父亲猎一只鹿也需要祈祷。她相信祖先知道了她的心愿一定会帮助她,她也相信自己手中的弓箭,握紧它,能给自己带来力量和信心。
不过今天她的祷告似乎并不怎么管用,运气也不怎么好,在丛林里穿梭了这么半天,别说鹿,一只像样的猎物都没发现,林女揉了揉眼睛,她搜寻的时间太长了,用眼过度,又干又涩,有些难受。她捂着眼睛休息了一下,又诚心祈祷一回,睁开眼睛,继续搜寻。
她跟大部队走散了,大部队向北,她向东北,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了三里路远了,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一只梅花鹿。
梅花鹿很漂亮,是只雌鹿,它慌慌张张地在丛林里乱撞乱跑,似乎掉了队。
林女笑了,悄悄地拉开了弓,鹿筋制成的弓弦吱吱作响,不远处的梅花鹿双耳一动,察觉到了危险,立刻向林中跑去,林女还没来得及射出这一箭,梅花鹿便已经跑出了射程之外,她恨恨地咬咬牙,收起箭,奋力追去。
梅花鹿跑得快,林女追得急,双方一前一后在林中穿梭,快如闪电,林女跑的过程中还要张弓瞄准,消耗体力极快,中间有好几次机会差一点就能射中梅花鹿,都没把握住,把个小姑娘急得眼都红了。那头小鹿跑的方向也是极妙,正对着丛林边缘而去,此时地面越来越开阔,林中树木越来越少,不远处就是草原了,一旦到了那儿,自己就再也没机会射中梅花鹿了。林女又是急又是恼,脚下发了狠,跑得极快,同时张弓搭箭,寻找时机,暗暗告诫自己沉着冷静,务求一击即中。
机会来了,梅花鹿不知是让东西绊了一下还是一脚踏空,总之身子顿了一下,速度也慢了下来,林女抓住机会,一箭射出,正中梅花鹿咽喉,梅花鹿又跑了几步,倒毙在地。
林女低低欢呼一声,抹了把头上的汗,她现在又是激动又是疲惫,全身热汗浸透,说不出的难受,大口大口喘气。跑的时候岔了气,肚子疼得慌,此时大功告成,便一步步向鹿蹭了过去。
梅花鹿正躺在一棵大树下,还有一丝生气,眼中全是绝望,林女只是歉然一笑,俯身拾捡战利品。
林女的动作做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她原先因剧烈运动而涨得通红的脸霎时变得惨白,脸上的汗也由热汗变成了冷汗,全身紧绷,汗毛根根倒竖,腿都要抽筋了。
她年纪虽小,丛林经验却丰富,此时此刻,就在此地,隐藏着绝大的危险!
林女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会儿,缓缓呼出一口气,右手慢慢摸向腰间,那里有她的防身武器——一把石制匕首,现在,这把匕首就是她的生命!
林女正要拔出匕首,那一直隐藏在暗处不露面的敌人出现了,长过膝盖的草地上,突然窜出一条巨蟒,通体乌黑,手腕粗细,以极快的速度向她扑来,林女双目一凝,极灵巧的转个身,向着旁边一棵大树闪去,不料她这一动,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她惊叫一声,身子已经被整个吊到了半空中。
缠住她脚腕的是一根树藤,上面不知连着什么机关,轻轻巧巧地就把一个大活人变成了吊死鬼,林女不懂机关,却也知道这定然是有人设下的陷阱,多半是用来捕获猎物的,自己也真倒霉,就这么一脚踏了进来。
那条大蟒气势汹汹地扑来,正准备将眼前的动物来个五花大缠,眼前一花,猎物就跑到了半空中,显然有些愣神,吐着信子嘶嘶几声,见林女正挣扎着割断树藤,便缠到了大树上,顺着大树向林女游去,一边向上动一边嘶嘶的虚张声势。
转眼间大蟒来到了林女身边,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女孩就去了,林女的石制匕首用来割肉还挺好用,用来割断树藤就难了,大蟒已经袭到跟前,顾不得别的了,挥舞着匕首向大蟒乱刺乱砍,小姑娘倒也骁勇,细长的身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匕首耍得虎虎生风,那大蟒跟她隔着一段距离,有些鞭长莫及,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她。
一人一蟒就这么在半空中斗了起来,林女身上没有借力的地方,体力消耗极大,刚才又为了猎鹿狂奔了一段,此时已是力竭,手中匕首越来越重,也没有什么威力了。大蟒却颇有些以逸待劳的派头,它伸伸脖子,林女就得张牙舞爪一番,它张张大口,林女又得奋力拼刺一阵,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林女体力透支,这场比斗也就到了收场的时候。
林女一个晃神,大蟒便已缠了上来,首先的攻击目标就是林女的脖子和手,再往上去,又缠住了她的胸腹乃至大腿,到最后,整条身子都挂到了林女身上。
林女体力告罄,再也使不出什么力气了,只能微微挣扎,巨蟒身子越缠越紧,林女呼吸难继,双目开始上翻,脸色都成了酱紫色的。
阿爹,女儿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就在林女大脑开始失去意识时,“嘭”的一声,身体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却是大蛇整个身子都挂上来之后,那根树藤再也受不住负重,断裂开来,一人一蛇就此掉落在地。林女周身被缠,摔得不重,大蟒虽然皮糙肉厚,带着这么一个大活人掉下来却也不好受,受痛之下,缠得也没那么紧了,林女被挤得几乎窒息的胸腔骤然扩大,一股新鲜空气灌入肺中,神志为之一清,身上居然又有了些力气,右手动了动,居然从大蟒紧紧缠绕的身子中抽了出来,见大蟒再次袭来,咬牙奋起全力,将匕首种种地向大蟒头部刺去,正刺中大蟒左眼,大蟒受到剧痛,狂暴翻滚起来,一个大翻身就把林女这个小小人儿甩出老远,林女重重摔在地上,眼前全是七彩五色,耳中像打鼓一样响个不停,全身如同散架,一动也不能动,却不见那大蟒再来,过了好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像是听到有人在说话,眼前的色彩散去,现出一个人的脸来,短短的头发,白净的面容,浓浓的眉毛,长得真俊,他似乎是在叫自己呢,还用手拍打自己的脸。
林女明白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她的意识迅速回复,身体的感觉也很快变得真切起来,呼吸渐渐平稳,向这个男人勉强一笑,说道:“谢谢你救我,我叫林女,你叫什么?”
男子说了一句什么,林女没听清楚,男子重复了一遍,这次她听清楚了:“我叫风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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