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冬日暖阳最是惬意,照在面颊上还有晶莹的水珠子扑面袭来,让我不由自主的舒展开双臂大大的打了个呵欠。
双脚垂挂在甲板一端,摇首望着那一头的‘千里湖’,波光潋滟浮动着点点金光,仿若一幅最动人的图画。
我捧着书简,另一只手稳稳攥紧了竹筒里的暖茶,脑海里面幻想着无限美景,风光绵延三千里,诗话中的北方土地。恍然间,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光着脚丫子踏在那片黑土地上欢快的奔跑着,向着骄阳一路而去。
“烈国乃极阳之国,可知何谓?”身后突然传出的淡雅声音打断了我连绵不断的臆想,只是这声音此刻听来,却是并不突兀。
“何谓?”我淡淡接口,却耐不住心内好奇向往。
他仿佛看穿了我一样,轻轻一笑,一片云袖洒下来,落在我身边的位置。
脚底蓦然多了一双绣靴,锦纹金线,靴子里面伸展出许多棉绒的细毛,看起来非常舒服柔软。只是,这是?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笑容犹若三月暖阳:“你姐姐叮嘱我送鞋过来,早知你晨间有早期的习惯,喜欢赤脚到处走动。”
听闻此言,我倒是毫不在意的笑笑,换上棉袜套上绣靴,足下瞬间多了许多暖意。
“所以,何谓?”套上靴子之后,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探出个究竟。
他勾起嘴角,略略一思索,简单的解释了几句:“极阳,极地之国,一面靠湖,三面靠海,终年气候干燥,数当今天下三国之最。阳,单指四季皆有阳光,只是冷暖偏差甚大,素有极地之阳的称谓。烈国,是一个终年干冷,少有庄稼稻米的地方。”
我扑哧一笑,站起身来拍拍裙裾翩然转身。
原来此极阳非彼极阳,我哑然,却也乐得为雪阀之中的注解稍作修改。
“臣等特来迎驾。”刚一登岸,一群黑色朝服,头戴金顶束冠的大臣们纷涌而至。
怪哉,怪哉,此等阵势,分明是迎接皇帝的架势。
我咂舌之际,不远处走来一个高大的黑影,身着绛紫色劲装,缩口袖畔与脚腕子处的缩口盘锦长帛是上等的丝缎,此丝缎,我看见过乡绅们经常拿来装饰头上的帽顶。而这个男人,却只用做边角料。
“臣,蓝舆见过皇子殿下。”他见到毓雪立即跪下,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曾迟滞。
我悄悄踮起脚尖,站在毓雪后面扶着阑干眺望那道身影。他不动声色的半跪,声音却是洪亮如钟,刚刚好盖过群臣小声议论的杂音。一时间,无人再说半句。
待船刚一靠岸,立即有人铺上上等毛料纤花的毯子,让我们垫脚。姐姐扶着我,手却是微微抖着的,此等场合,岂是我们捕鱼人家看见过的?约略儿时,爹爹带我去过锦国都城一次,见到了皇子皇女们出巡,也是这等气派。彼时欣羡不已,此时却只剩唏嘘。
我捻了捻姐姐的手心,她对我投以一笑,即刻转头,露出坚韧的神情。微叹一声,我搀扶着她走入随即预备好的轿辇之中,尽量不去看那些个大臣们紧迫盯着我们姐妹的神情。姐姐坐端之后,随侍小厮立即替我掀开轿帘,讨好的看看昂首骑在马上的皇子。
他迎风立于马上,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底下的动静。那名劲装男子为他打着马缰绳,整理坐骑的足蹬,仿佛注意到我的凝视,一扬眉,挑衅的看了我一眼。
这一切似乎预演过一般,耳边细小无比的一句嘀咕声从人群中漫不经心的传了过来:“锦国妖女,怎能让殿下迎娶?”
我怒极,转回头之时,却已换上春花般的笑颜。
“真真见识了烈国无礼之人。”我轻声一哼,加重了语气。那位大臣本还在恍惚,听闻我这句话之后,却也久久未回神。我嗤笑一声,随即掀开轿帘入座。
“潋滟儿,以后可不能如此无礼。”姐姐神色有些许紧迫压抑,还有更多无奈之色。
我叹了口气,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暂且不与这些人计较这许多。
大婚,应该还会如期而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