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眼望去湖面上并无一船,只见岸边有重重的的芦苇在随风摇摆。
正当婆留疑惑之际,金老九站到岸边从随身的包袱中掏出打火石,朝芦苇丛的方向打了三记火。
少顷就见芦苇丛被拨开了一道缝,随着湖水一阵波动,从中速速划出了一艘小船。船头上站着两个汉子,一个正使劲摇着橹,另一个提着油灯在警觉得张望四方。
小船即将靠近日晖港的时候,船头的汉子又提起油灯对金老九上下照了照,然后回头朝摇橹的船老大点了点头。船老大才将小船停靠在了岸边。
金老九随即带着婆留跳上了小船。接上二人后,船老大又迅速将小船驶回了芦苇丛。在芦苇丛的遮蔽下,湖面很快恢复了平静。
跟随金老九进入船舱,婆留发现里面还藏了五六个汉子,他们虽年纪不同,但都和金老九一样有着黝黑发亮的皮肤,身上也都穿着和婆留类似的深灰色粗布衫。
其中一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壮实男人,从婆留一登上船就盯上他了。那刀疤大叔走上前指了指婆留,问金老九道:“老九,这小子是谁?又是你找来的新手吗?前一阵不是刚找来了两个昌州人吗?要是再多加个人又要多分一份钱了。”
“别提了,别提了。那两厮虽年纪轻轻,胆子却小得狠,才干了上回一票,就推托说要回乡过年,这回估计是不敢来了。今夜又是个大活,想必会有一番恶斗,我不得赶紧再寻个体力好脑子活的人来搭把手吗?所以就在街上寻到了这个婆留兄弟。怎么样?瞧他这结实的身板儿,有点你年轻时候的样子吧?!”
“行吧,你做主吧。反正人一向都是你来找的。那今晚的消息可靠吗?”刀疤大叔继续问金老九。
“可靠,可靠。大约就在子时动手吧。”
“好,家伙事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放心吧。”金老九拍了拍随身的包袱。
“哦,对了,我还给你们带了些干粮,你们先吃点。垫垫饥。”说完,金老九就招呼站在船舱一侧的婆留过来。
“婆留兄弟,快把刚才我给你的那些干粮拿出来给兄弟们分了。大家都饿了,吃饱了一会儿才有力气干活啊。”
从金老九同刀疤大叔刚才的谈话中,婆留已然感觉出金老九口中赚钱的营生,绝不是普通的买卖。心中有了一丝惶恐。金老九要干的不会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吧?
婆留赶紧将金老九拉到船舱口问道:“老九哥,你这会儿可以向我揭晓身份了吧?可以实话告诉我究竟你做的是什么买卖,今夜究竟拉我来这里做什么了吗?”
金老九的双眸在夜色中透着狡黠:
“婆留老弟啊,也不是哥哥我故意一路瞒你。只是这个营生实在不方便对外人明说。既然你叫我一声老九哥,也跟我来到这里了,我自然把你当自家兄弟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
哥哥我是做贩私盐买卖的。你也知道这年头官府定的盐价黑得狠,平时一帮兄弟们跟着我挑私盐,卖给些吃不起官盐的百姓,赚点辛苦钱。
但最近从北边运过来的一批私盐可能因为过年的缘故,一路关卡多闭塞,迟迟没有运来。手下的兄弟们几日没有出活了。所以听说今夜杭州的盐史会押送一船刚刚从亭户那收的官盐途径此地,弟兄们欲借他些盐来使使。
婆留兄弟若肯助我们一臂之力,得手后,定少不了分兄弟你一份的。如何?”
听金老九他们前面的对话,婆留本还以为他们发的是打家劫舍的不义之财。所以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故而当婆留听完金老九的这一股脑的解释,反倒是没那么惶恐了,心似乎还定了几分。有种虚惊一场的感觉。
官盐的苦,婆留前几日刚刚才吃过。婆留本就万分痛恶这官商勾结,谋取暴利的行为。因此婆留对金老九私盐贩子的身份非但不恐惧,反倒有几分亲近感。
说来,这些年虽然为了确保垄断利润,朝廷的确制定了一系列严酷的法律,来禁止私盐贩卖,但严刑竣法并没有吓退逐利者的脚步。
俗话说: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巨大的市场需求面前,乱世中的各路英雄好汉纷纷破篱逾墙。除了私下从亭户处收购,更有胆子大的,不惜铤而走险,直接偷官盐贩卖,就像金老九今夜要干的这样。
婆留心想,既然不是干什么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也没什么好犹豫的,这些盐本就应该给老百姓吃的,取之无碍!
婆留便爽快得答应了金老九:“好,老九哥。这些贪官污吏借着官盐,这些年谋取了多少暴利。我婆留最恨这些鱼肉百姓的人。这船官盐回头也不知还要再涨价多少转卖给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今天我们就先借他些盐来使使。”
金老九喜笑颜开地说,“好!婆留兄弟说得极好!我金老九果然没看错人,那日在高府门口我一看便知婆留兄弟日后定能为我所大用!”
“那现在我要做什么?”婆留焦急得望着远方问道。
“不急不急,早上我打听过了,那盐史的船要到子时才路过此地,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你且在船上先适应适应,别一会儿晕船了。”
时间慢慢接近子时,金老九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袱,从中倒出了一堆兵器,摊在桌上。其中不乏有些朝廷管制的杀伤力颇大的兵器。婆留有些吃惊,金老九一介私盐贩子居然可以私藏那么多兵器。
船舱中的众人各拿了件兵器握在手中。
金老九拍了拍手,对众人嘱咐道:
“各位兄弟们,听好了!那运盐船就快要到了,大家都准备准备。一会儿上了官船,尽量不要惊扰到船上的官兵,悄悄潜入船舱拿他个几十袋盐便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同他们兵刃相见。知道吗?!”
“好,不过就那几个官兵还不是三两下的功夫,怕他们作甚?”船舱内一个年轻汉子说。
“运盐的船你都从没上去过,休得胡说。那上面可是重兵把守的。莫要胡来。”刀疤大叔回应道。
众人趴在船头,埋伏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湖面上果然泛起一阵阵巨大的涟漪。遥见一艘插着官府盐旗的大船正缓缓驶近。
婆留和小船上的众人立刻拿起块黑布将脸蒙上,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船老大迅速将小船再次从芦苇丛中驶出,不断摇浆靠近官船。
一场恶斗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