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帅没想到她会问出这句话,心中暗暗盘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必死无疑,跟着她多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此一想倒是宽心了许多,竟然淡淡一笑,大模大样的跳下山坳,立于宿倚然马前道:“不错,或许天下人均知你宿倚然杀人如麻,无钱不欢,可是之前你讲过‘在这乱世之中,但凡有志之士都励精图治,结合各方势力抗秦之暴政。说起来英布也是前楚名将之后,此刻非但没有抗秦之念,还囤聚重兵,抢占欺压百姓,令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如此之人,即便是没有人出雇金,我也会取其人头而为之’这番话,可见你心地并非如此。”
他不知道该怎么恭维宿倚然,竟然依葫芦画瓢,将之前宿倚然对络鳃胡的话全盘托出,至于在宿倚然的身上是否受用,完全是靠运气了。
岂知他的这番话正好说中了宿倚然的心事。自幼出身于乱世,父母不知生死,留下自己孤身一人,幸亏得亚父救得性命,相传自己武术,自此自此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天下所有人都当自己是杀人魔头,拒而远之,没想到这个蓬头蓬脑的年轻人竟然可以一口道破自己的心事,心中不由一颤,微微思索了一刻,忽然爽朗的笑道:“好,若是你不怕在下取下你的人头,自便跟在下上路吧!”言罢!拨马而去,但是速度却明显减缓了许多。
杨帅点了点头,暗自庆幸自己此次赌中了一次,紧了紧背上的包裹,迈步跟上前去。
这草地旷阔,山坳连绵不尽一般。本来杨帅已经腹中饥饿难忍,初时还能勉强跟在宿倚然的马后,渐渐的已经落在了后头,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只如此行了多久,但见天色已经暗下来,圆月升上天空,杨帅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全身酥软无力,再也动弹不得。
“果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市井小子。”早已不知离去多远的宿倚然带住马僵,伸手在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饮下一口烈酒,这才调转马头,来在杨帅身前,微微犹豫了一下,跳下马,正待走近他时,忽然一转头。但见身后的草地尽头人影绰绰,烟雾缭绕,哭嚎阵野,却是成批的灾民聚集。
杨帅被这些声音惊醒,支撑着微弱的身躯坐起身,有些惊恐的望着那些人群。“哪些是什么人啊!”
宿倚然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在怀中掏出一个亚麻油包。“看你在这草坳之中不知已经徘徊了数日,定然已经饿了,先吃些吧!”说话间,已经将那油包仍在杨帅面前。
杨帅早已经饿昏了头,一听见说是吃的,早已经忘却了一切,扑上去取过油包,只是扯开一层,一股浓重的桂花香味已经传入,再也来不及打开第二层,已是迫不及待的塞进口中。除了勉强的知道这食物香甜,连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楚,食下后才觉得有些失礼,当下尴尬的看了看面前的宿倚然。黑夜至中与这女子近距离接触,对她的容貌看得更加清楚,心中不由一颤。
上大学的几年里,他曾经喜欢个一个女孩,可惜被那个该死的娘们儿毫不留情的拒绝,自此后心灵创伤,甚少与女子接触,或者说不敢再接触女子,没想到此刻在饥饿中受到这杀人魔女的一份口粮,心存感激的同时竟然还有几分心动。
宿倚然自出道以来,一直都是这身男装打扮,从未有人识破,久而久之的竟然以为可以欺骗天下人,岂知面前的这个人并非是他所在的那‘天下人’,只是一眼就已经洞悉其身份,所以丝毫不在乎杨帅的神态,顾自道:“过了前面便可以见到县集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只要到了县集,便不再理会杨帅的生死,这何尝不是杨帅所想的,跟着这个魔头已经是冒险下的赌注,若是自己不用死,还不离他越远越好,当下也不多说。
宿倚然抬头看了看天上圆月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在下还有要事赴县集,快些上路吧!”说话间,一手拎起杨帅的衣领,如同拎鸡一般拎着他跃上马匹,一手带着马僵向前走去。
杨帅第一次被女子抱在怀中,且共乘一骑,一颗心跳动不止。
那马匹身负二人,速度竟然丝毫未减,不一刻已经到了灾民聚集之处。
那些灾民眼见有人而过,当先是一阵混乱,继而人群汹涌,一窝蜂似的冲上来,一双双目光盯住了二人胯下马匹。
可惜未等这些人冲过来,已经吓的杨帅浑身颤抖,但见那些人如同疯了一般,虽然衣篓破烂,却气势难息,什么事情都可以干的出来,
刷——
他背后的宿倚然已然拔出长剑,一对目光充满了杀气。这阵势吓的那些人微微一愣,不过只是停顿了一下,已经再次冲上来,如狼如虎般。
“而等果然是自不量力。”宿倚然叫骂了一声,手中长剑一翻,剑身被月光映出一道寒光,噗哧一声,那冲在最前端的一个难民应声倒地,人头滚落在一边,血溅了杨帅一身,吓的他呆若木鸡。
余下难民眼见如此,终于恢复了理智,即便自己人多,也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纷纷后退。
宿倚然冷冷一笑,继续策马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杨帅才回过身来,喃喃的道:“他们不过是难民,为何你出此重手?”
“重手?”宿倚然道:“如今暴秦当政,平头百姓早已是生不如死,所谓:宁做太平狗,莫做乱世人,在下杀了他们,他们倒可以脱离如此困境。更何况,此刻若是再下不杀他,他们便会杀了我们以及我们的马匹烹食而之,这便是弱肉强食之世,无人可改变,除非秦亡,否则永不可变。”
杨帅曾熟读历史,知道秦朝暴政下民不聊生,没想到真的会如此。再想想宿倚然此番话语也并无道理,当下长叹了一口气,暗自回头向那难民群望去。但见人群之中,火光照耀,一个大木架子上竟然吊起了之前被宿倚然扼杀的那具无头尸体,全身赤裸,旁边众人围观,更有数人手持短匕。在这些人旁边,已经架起了一个大矾蛊,里面热气燃气,显然是沸水。
看到这里,他已经了解了一切,看来自己了解的历史并完全属实。只是不知道在这人吃人的社会下,自己该如何生存,想到这次的意外,他脑海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