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收国二年,公元1116年,三月。
金国国论忽鲁勃极烈(注:相当于金国的国相)完颜撒改的大帐中,气氛紧张。
此前,辽国亲王耶律延济的使者骑着他主子的宝马名驹一路狂奔而来,说不久后耶律延济将会带着关于辽国朝廷的重要情报来投。撒改闻知此事,如获至宝,欣喜不已。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耶律延济一行人却音讯全无。据派去搜寻的军士回报,耶律延济一行共二十一骑人马在一个多月前进入金国国境后,便不知所踪。老谋深算的撒改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耶律延济这个到手的宝贝,派去搜寻耶律延济下落的人马一拨接着一拨,但却收效甚微。
当年萧海里叛辽,欲投奔女真完颜部,彼时女真各部落尚未统一,完颜部也未成气候,故首领完颜盈歌拒不对辽招降纳叛,并出兵助辽讨伐萧海里叛军。最终萧海里死于流矢之下,而剿灭萧海里叛军的首功之臣,正是如今金国的“大圣皇帝”——完颜阿骨打。两年前,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声势日隆,两年间屡败辽兵。去年正月,阿骨打建立金国,定元“收国”。建国后的女真人,早已今非昔比,对待此次来投的辽国皇亲耶律延济自然不能像对待萧海里一般。完颜撒改原本布置了盛大的仪仗迎接这位叛逃的辽国王爷,可谁料这位王却爷离奇消失在自己的国境之内。
撒改的长子完颜宗翰望着忧心忡忡的父亲,心情沉重:父亲撒改身为当今的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兄长,在女真建国前便是女真部落联盟中的第二号人物,曾一度与阿骨打分治女真各部,位高权重。金国建国后,父亲更成为国之干城,出将入相,无所不能,深受皇帝倚重。一晃建国已一年有余,大圣皇帝一心举兵抗辽,内政诸事,则由父亲撒改一力担当。父亲年事渐高,精力早已不复当年,再为健壮的体格也经不起诸事的纷扰。年富力强的完颜宗翰意识到,辅佐皇上、团结女真、抵抗辽国的重担,已渐渐落到了他们这一代人的身上。
让完颜宗翰难以理解的是,耶律延济身为辽国皇帝的族弟,却居然要做弑兄的歹毒之事,而这等在他看来的无义之人,大金国竟也要奉为上宾。自金国立国以来,皇帝完颜阿骨打正逐步引入辽国以及南朝宋国的内政和礼仪制度。完颜宗翰曾听闻,在宋国朝廷之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均属稀松平常之事,朝中奸佞小人比比皆是,而他们的邻邦辽国,亦不知出了多少个萧海里、耶律延济了。
环顾父亲简陋的王帐,完颜宗翰心想:若我国引入宋制、辽制,那像父亲这样的宽厚之人是否还能安坐国相之位?我女真各部是否还能像如今这样团结一心?辽国的制度习自宋国,那宋国自然是人心崩坏的根源了。此时的完颜宗翰心中,已对遥远的大宋政权,泛起阵阵敌意。
这时,神情凝重的撒改终于开口:“耶律延济想必已经命丧黄泉了,多半是遭到辽国杀手的截杀!”
话音一落,帐内众人均为之变色。完颜宗翰忙道:“父亲,辽国的杀手如何能在我们的领地杀人却不留半点痕迹?这手法也太过高明!”
撒改轻捋长须,平静地说道:“耶律延济的这个人的死活,我早已不在意。我所担心的,是辽国的杀手手段高强、来去无踪,若此刻还留在我大金国境内,别有所图,那就是我等大大的不幸了。”
完颜宗翰观看父亲的神色,知道非常时期,当用非常办法,来到父亲身前,对着父亲低声说道:“‘海东青’操练多时,是时候让他们显一显神威了!”撒改饱经沧桑的脸上顿时现出了宽慰的神色,他猛然从案前坐起,拍了拍儿子的脊背,对着帐中一脸茫然的其他人说道:“养兵千日,用兵只在一时,辽国人想在我女真人的领地兴风作浪,恐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