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渐渐眯起了眼睛,他对于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早便激发出了龙族的血脉。
眼看着身边的聂熊肩膀和手臂上慢慢长出了鳞片,赤膊在外的皮肤渐渐变成了一种银灰色,张凉瞪大了双眼,聂熊的状态让他想起了曾在古书上记载的传奇生物——龙!
“砰”的一声打断了张凉的思绪,老头猛的一巴掌拍在了聂熊的头顶,伴随着一声缥缈的龙吟,聂熊的身上闪耀起了千万的光点,在半空中组成了一道银色的魔法阵,法阵旋转间,将整座房间照耀的亮如白昼。张凉有些痴迷的望着,他从未接触过如此繁复而又美丽的法阵,它带着灵性的悬浮了一会,便钻进了聂熊的身体,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聂熊突然停下了龙化,尖锐的梭型瞳孔也慢慢消失,只是鳞片依然在身上挂着,就像是一只被刮了一半鳞的鲤鱼,显得不伦不类。
他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张凉,看了看张铁山,却发现祖孙二人表情出奇的一致,全都带着一种“今天长姿势了”的神态。
“你也看到了,你带着我龙族的血脉,这种变化以后会越来越剧烈,慢慢的周围的人会把你当成怪物,甚至把你捉去解剖,乖乖的跟我回去,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老头淡淡的开口,他的眼睛里带着一股谁也看不懂的深意,就这么盯着聂熊。
“那我也不会回去,我不在乎什么血脉,我只知道我是被黑街上的人养大的,我捡垃圾被野狗咬的半死,被小混混拿棍子打折了腿,活不下去的时候救我的是我好兄弟张凉,我不认你们这些便宜亲戚,哪怕变成怪物,我去和魔兽作伴也不认你们这些亲,把我丢掉的是你们,现在想让老子回去,老子告诉你,做梦!!!”聂熊这般吼着,声底里带着倔强,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头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他转过身背起了双手,微微抬起了头,一股穿堂风将他破破烂烂的衣服吹起,虽是身子挺拔,但突然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良久,他缓缓说道:“好,你不想回去也罢,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对你或许是一件好事,我刚在你身上下的是一个禁制魔法,但它只能保住你十年,十年之后,你的龙性和人性会相互排斥,挨得住你就蜕变为真正的龙族,挨不住你就是失去理智的怪物,记住我说的话。”
聂熊眼里仍带着倔强,他没有说话,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
张铁山这时跑出来打圆场,“嘿嘿,好了好了,老家伙你也坐下吧,菜都凉了,你们爷孙俩吵架归吵架,不能浪费我这一番心意啊。”
一老一少两人互看了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却也没在多说什么。
“老子还哪来的胃口吃,而且也没功夫吃饭了,这次我出来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个臭小子。”说罢,淡淡的看了一眼张铁山。
这一眼让张铁山脸色突变,他直立起身,声音罕见的带上了肃穆:“这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你当真……”
“我骗你作甚,我是看在……的份上才通知你一声,尽早做准备。”
张凉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不禁好奇道:“你们在讨论什么,一脸神神秘秘的。”
张铁山尬笑一声,思索着该怎么搪塞过去自己聪明过人的孙子,却听见老头不耐烦的骂到:“不关你的事,大人谈话,小屁孩不要插嘴,好好吃你的饭。”
他不由得吹胡子瞪眼:“老匹夫!这是我孙子,哪轮得到你来教训,信不信我拔了你龙牙给我孙子做吊坠!”
“你叫谁老匹夫呢!老子大你两千岁,我纵横四海的时候,你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还在娘胎呢!”
眼看这二位就要打起来,聂熊情绪都不连贯了,这老头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的要把自己带走,这会又和别人打起来,俨然从巨龙变成了只炸毛的鸡。
张凉见状,拉起聂熊就跑了出去,而原本怒发须张的两人突然停止了拌嘴,冷冷的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良久,张铁山开口道:“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魔法帝国乃至全大陆便欠了你一个人情,我会如实秉明陛下。”
“谁稀罕呢,若不是我孙子,你们人类的存亡关我屁事。”
“你可别忘了,你孙子可有一半的人类血脉。”
“你还敢说,聂熊这小子今年九岁!而他十年前出生后留在你这里,也就是说他一年便成长到足以击破龙壳,你知道龙族最快破壳而出的是谁吗?”
“……”
“就是你老子我,可即使是我,也足足用了十年,更有众多龙族子孙就根本没能出来,死在壳里。这还是半人半龙,如果是真龙,你怕是也打不过他了。”
张铁山翻了个白眼,翘起了二郎腿:“我不管那么多,聂熊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也是我亲孙子,什么半人半龙我不在乎,去找你那不靠谱的女儿女婿去,我得赶紧去陛下那儿一趟。”
张凉和聂熊俩人并没有吃饱,他们在院子里商量着要不要去哪再来一顿夜宵,可聂熊现在的样子着实是出不了门,胳膊上脸上还留有鳞片不说,他现在身上遍布着银灰色的斑纹,就这么走出去会被魔物研究院的人抓去切片的。
正巧,龙老头走了出来,迎面撞上了饿货二人组,张凉笑眯眯的给他打了声招呼,聂熊就有些尴尬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就是他亲姥爷了,可显然刚才的祖孙相认并没有那么愉快。
老龙对于聂熊不愿回家的事似乎并不太在意,只是叮嘱了他几句,便背着手慢悠悠的向大门走去。此时的月光洒落,照在他的身上,看在眼里哪还有刚才的威严与霸气,不过是一个有故事的老头罢了。
聂熊看着老人有些佝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说出来什么。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沉闷,说到:“凉哥,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
“不要多想,你们终归是亲人,总有一天你会打消对他们的不满,那时自然便是你们相认的最好时机。”
张凉举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你凉哥我呢,不论怎样我们都是兄弟。”
“嗯!”聂熊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先回去睡觉了。”说罢便向房间走去。
张凉看着聂熊离开,他把目光转向了饭堂,里面却并没有祖父的身影,他小小的身子站在月光下,一动不动,眼底里却带着一股落寞。
良久,张凉抬头看向天空,夜空无比纯净,不是纯黑色的,而是有些发蓝,像一块柔软的天鹅绒。月光皎洁,却遮不住群星的璀璨,柔和的光芒落在张凉的头发上,像母亲的手在抚摸,却把他的双目掩进了一片阴翳之中。
此时的张铁山并没有心思去欣赏从天上洒落的优美,他站在一扇门外,身旁有重兵守卫,整条走廊安静的落针可闻,他的通报已经递了进去,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心中不免焦急。
过了一会,负责通报的仆人走了出来,他微微弯下身子,冲张铁山点了下头,他便急忙踏步而入。
房间内的事物显得有些单调,无非是一张桌子,一扇帘,一处卧榻,一炉香罢了,而头顶却是一整块水晶镶嵌在那,夜空中的微光经折射而入,相互交织而显得有些神秘且诡异。
帘后的的人隐藏在阴影中,能让人感受到的只有两道近乎没有感情的目光。
张铁山一进门便单膝下跪,口中说到:“陛下,龙族出世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本就静谧的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凝滞之中。
“退下吧。”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的声音像风中残烛的老人般沙哑,但并不虚弱,似有某种力量在其中燃烧。
在张铁山离去之后,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帘后的人保持着那种姿势一动不动,唯有目光从死寂变得阴狠而又炽热。
“嘎吱…嘎吱”,刺耳的齿轮声音响起,宛若命运,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