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宝贝儿,你可以在我们的卧室里,随时跳个尽兴。”
奥古斯汀微笑着把我的脸转了过去,吻了我一下,在抬头的瞬间金色的眸子带着捍卫自己领地的狮子的味道,不着痕迹地把大厅里的每个人问候了一遍。下一秒钟,刷墙的继续刷墙,敲钉子的继续敲钉子,乒乒乓乓的交响曲重新开始,除了多了一点不和谐的声音。
“哦,撒旦,我钉错位置了。”
“子爵阁下,你把我的白刷子拿去刷黑油漆了!”
“嗷,这怎么是胶水……”
不出三分钟,井然有序的施工现场完全乱了套。我惹祸了般地吸了口气,眼睛左瞄一下右瞄一下,头脑里浮出四个汉字——走为上策。
“嗯哼,奥古斯汀,看来舞会的准备工作进行得不错,没什么需要操心的,我们回去吧。”
奥古斯汀倒是真的若无其事般地点点头,“好,走吧,宝贝儿。”
我摆出亲王的架势,泰然地迈出步子,可是脚还没落地,背后罗伊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了。
“请等一下,殿下。”
“……还有什么事吗,罗伊?”我故作镇定地回过头,“啊,忘说了,无论如何安全第一,别出工伤事故。”
“遵命,殿下。这里的事您不必担心。”
“这样么?那就好。”我呼出一口气,既然他不是准备追究我刚才那句戏言的责任,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罗伊继续用乏味的语气说道,“我记得在您登基之前我曾经请您过目过族内所有贵族的简介,包括他们各自的特长,当时您说记住了,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我喉咙里嗝了一下,接着清咳了两下,“罗伊,你应该明白我身为亲王以及撒旦主人的地上代行人,平日里需要记得东西太多了,这些事难道不是应该由你们这些辅佐我的人来做吗?”
罗伊低了低头,“的确如您所言,不过我发现您的某一位仆人实在无法尽到这样的责任,所以请您允许我借此机会让这只刚从骷髅变过来的蝙蝠好好熟悉一下我们威弗尔。”
……不愧是罗伊,一报复就报复两个。我看了看立刻打算逃跑的希欧多尔,又看看罗伊,脸上堆起笑容。
“当然,希欧现在是你的恋人嘛。”希欧,我为你祈祷……
“那么就请殿下至少记住子爵及以上的贵族信息,这样至少不会让您觉得自己不称职。”罗伊又一低头,将我和奥古斯汀恭送出大厅。我顿时有种想变成罗伊的蛔虫看看他心里是不是已经笑得前仰后倒的冲动,不过……算了,至少我已经省去一半的记忆内容了,哦,希欧,我再次为你祈祷……
事实证明,罗伊不愧是威弗尔的实干分子,我留下的烂摊子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被他全部收拾干净。可是即使是这样能干的罗伊,却也遇到了始料不及的麻烦。三天后,也就是舞会前的第二天,城堡里的总变压机罢工了。
虽说血界与世隔绝,可是人界里发生的事多多少少也对我们产生不小的影响,就比如电。自从人类进入电气时代,血界内的城堡大多数也都配备了发电机,因为电灯实在比蜡烛好。之后唱片机、冰箱之类的东西也逐渐走进了血族城堡,而这次和平协议的签订使得更多的电器进口了进来。虽然这些东西着实令很多血族感到了生活的便利,可是同时却给我带来很多麻烦——是我没错,拜我在人界里受过的基础教育和在血界里的知名度所赐,那些对电器一无所知的老古董们一遇到故障便会前方百计地送信到金蝙蝠城堡来寻求帮助。
“该不会又是跳闸了吧。”我打着哈欠,在煤油灯那微弱的光照下打量着那台笨重的变压机。
“宝贝儿,你该醒醒。”奥古斯汀揉着我的太阳穴,“这种古老的东西怎么可能有空气闸?”
“那么是保险丝断了?”
“主人,我已经让人检查过那根保险丝了。”霍华德回答道,虽然他精通玄妙无比的法术,可是对这机器却束手无策。其实我也一样,我又不是电机学专家,不过才一个高中生,懂点欧姆定律电磁感应,过去在家里也就换换灯泡保险丝,偶尔修修手电筒收音机而已,对于这么个庞然大物,我怎么可能有对策?于是我很没形象地抬 脚踢了一下发电机外壳。
“我早说了这东西该换……”
“主人,刚才指示灯亮了。”
我正要收回的脚停在了半空中,回头看看脸上带着钦佩的霍华德,又小心翼翼地往同一个地方再踢了一下。果然,绿色的运行指示灯又亮了一会儿。
“原来还有这样的解决方法。”霍华德一本正经地喃喃自语道,而旁边的奥古斯汀差点笑出了声。
“看来是接触不良,大概是电线老化了。”奥古斯汀围着变压机看了看,“还是去人界找个维修人员来比较好,顺便可以检测一下其它部分。”
“最好再找几个科普人员来普及一下电器常识。”我伸了个懒腰,往奥古斯汀怀里一靠,本想让他抱着回卧室再睡一会儿,门外却来了个报信的族人,请我们到装潢中的大厅去。
“不,我来主要是转达其他吸血鬼想在萨尔顿定居的愿望,你应该很清楚,现在Assamite很猖獗,有个强大的吸血鬼呆在领地里,他们会觉得很安全。”
他听到这话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哼,安全?是认为我会保护他们,还是有我这个大食物在,他们就不用担心。”
Methuselah果然都是很骄傲的,即使眼前的人只是有他的血统。“不。”我苦笑着摊开双手,“主要是因为,我想住在这儿,这儿实在是太好了,咳咳,如果不是这么脏的话。”
“脏……”他抬起带着疑惑的脸,用他那美丽得过分的湖蓝色眼珠凝视四周。
显然,他对于这个过于废弃的屋子十分错愕,美丽的脸颊变得扭曲,浑身仿若痉挛一般的抽搐起来。他嘴唇抖动着念出一段咒语,屋子里瞬间狂风肆虐,相对的,所有灰尘也在狂风过后消隐无踪。
“可恶,我沉睡得太久了。现在干净了吧?”
“是、是的……”我惊异地看着这位疯狂的有洁癖者,屋里的墙皮恐怕都给他刮掉了一层。
“至于萨尔顿能不能居住吸血鬼,一切都由您负责,我敬爱的亲王。”他一脚踏进棺木。
“如果我说,我本人想住在这儿呢?你的家。”
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随便你。”然后他重新躺入棺木,伸手盖上棺盖。看来这位Methuselah的后裔并不打算和我一起相处。
我嘴角一勾,露出恶质的微笑,随即用手“磅磅”敲了两下棺盖。
“什么事?”他被人打搅了沉眠,显然脸色不好,当然,我认为这是他自己不善于他人沟通造成的。
“我想问,我可以睡在哪个房间里?”
他不高兴地把嘴抿成一条线,“二楼的卧室你都可以用。”然后他呼出一口气,气愤地冷哼一声,大概以为自己不会在收到打扰了,他重新躺回玫瑰花瓣中。
然而不幸的是,我并没有让他如愿。棺盖很快被我再一次打开,无视他利剑一般的眼神,我无辜地问道:“厨房在哪儿?”
他绷紧了脸,眉毛皱成一团,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一楼右手最里面的门。”随后棺盖被“砰”的关上。
不出两分钟,我又再次打开棺盖,“那个,浴室在哪儿?”
短暂的沉默。
“你给我滚!”
当然,我没有滚,他发现我的魔力和他旗鼓相当,甚至比他还强(这是应该的,他是温柔的Toreador,而我是天生具优秀领导能力的Venteve,即使他拥有Methuselah的血统,我们却同样是五代血族,我这个亲王不是成天光睡觉就能当上的)。他拿我没有办法,总是被我以各种各样理由骚扰的他,最终放弃了沉眠,开始了和我一起在这座古堡里居住的生活。
Toreador都是艺术家,这一点在他的生活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整理仪容,斥责我懒散的样子是多么邋遢,念动咒语使每一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以及坐在画架前涂涂抹抹。
经过每天的相处,我还发现他有个怪癖。
他喜欢坐在阁楼的窗前发呆,尤其是凌晨即将消尽的时候。一开始我只把这归为艺术家们神经质的思考,但我那精明的目光捕捉到了他的异常。
一如既往,他纤细的手指抓着窗棂,由于夜风的关系,他明媚的淡金色卷发在耳边荡漾,作为一个Toreador来说他非常幸运,因为无需刻意寻找艺术,他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了。见到他,人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一向目中无人的Methuselah会疯狂地迷恋上他。
他凝视着几乎泛白的东方夜空,晨光即将从那里害羞地露头。他被微弱光芒烧灼而湿润的蓝色眼睛里,此刻正充满了某种近乎痴迷的爱恋的色彩。
直到他单薄的衣服因为微弱的逆光照射而显得透明,再多一刻,他的双眼就会被灿烂的阳光灼瞎,身体也会因此而石化的时候,他才近乎粗暴地拉上窗帘,被猛然阻挡在窗外的曙光透过黑色丝绒窗帘隐约浮现出可怜的微光。
我站在一旁,看着承受了他莫名怒气的丝绒窗帘无辜地抖动。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违反吸血鬼常理的事来呢?答案太简单了,这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家伙,他的思想总是被我轻易窥探,尽管他的想法是那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