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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寻法(六)

起床收拾完毕,我请宗吉觉姆教给我两句藏语,便出门收集我的愿力去了。见到第一个觉姆,我用磕磕巴巴的藏语说道:“能请您为我的心愿诵一段经文吗?”

我得到对方一个微笑和一段经文。见到第二个觉姆,我的藏语有点流利,又得到一个微笑和一段经文,见到第三个觉姆······不要觉得奇怪,这里男女僧众是分两个区居住的,离得很远,中间还隔着一个居士居住的区域。所以我见到的都是觉姆。

这一天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下午,我决定去看望下那个时尚的女孩,结果她不在。宾馆老板告诉我,那个女孩好多了,出门去还没有回来。

我顺便向老板打听了超市的位置,去置办了一些米面蔬菜,总不好一直吃宗吉觉姆的。回到家,做好几个简单的小菜,我便坐在门口看着日落,放空一切,享受这难得的悠闲。看着夕阳渐下,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宁肯忍受清苦的生活也要留在这里,这里的岁月很慢,步履从容,欲望很淡,人心平和,有时间思索,也有时间发呆。这里艰难的生活是身体的炼狱,却是灵魂的圣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怪,极致的好必要搭配极致的坏,以此考验你的取舍。

晚上,宗吉觉姆带我去了一座大房子,那里聚集了十几个觉姆,她们为我诵了一长段经文,我能感觉到那纯粹的心灵散发出的善意。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样度过,我每天披着宗吉觉姆的袍子,穿梭在这圣地的山风中,平和又执著。

一天,我正背着一桶水往回走。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我宽大的衣袖,我回头一看,是那个时尚的姑娘,她惊喜地笑着说:“果然是你,我看了半天,也不敢认,你入乡随俗得竟这样快。”

我摆摆藏袍,对她说:“怎么样?”

“好看,仿佛是天上落入凡间的拉姆。”她笑着夸我是个仙女,一扫脸上往日的阴霾。

我问她:“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已经适应了。你的愿望实现了没?”她问。

“还没吧。”我不太确定,我不知道该收集多少愿力才能让和尚解脱,总之不会少,我嘀咕道:“佛陀那样小气的性格,必是要付出很多代价才能从他那里换回一点施舍。”

时尚的姑娘笑道:“你用这不屑一顾的态度去求佛,也不知他肯不肯帮你。”

我们边走边聊,大都是她说,我点头或摇头,很快,我们成了朋友,她向我倾诉了一段情殇。

她叫容颜,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很爱她。这本是一个花前月下圆满的故事,可惜那个男人有妻女,她知道后要和那个男人分手,男人含泪答应,转身却出了车祸躺进了医院。她去看望他,见他裹着层层纱布难掩心痛,男人说没有了她,生与死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她心软,又回到了男人身边,她要那个男人离婚娶她,男人不肯。

男人的结发妻子大男人七岁,家境优渥,在男人一无所有时嫁给他,用娘家的钱和资源帮助男人一步步崛起,如今男人事业有成,妻子人老珠黄,他绝不肯做出抛妻弃女的事情。不是碍于面子,也不是源于亲情的束缚,更不是因为爱情,他当初娶这个大自己七岁的女人,根源在于利益。他之所以不离婚是因为良心,他昧不下良心做这样黑心肠的事情。

他乞求容颜理解他,不要离开他。他在认识容颜以前,是个守规矩的男人,面对那么多诱惑,从没有动心过,唯独遇见了容颜,他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容颜何尝不是爱他爱得抠心挖胆,两个人便又和好如初。

这见不得光的爱情之火烧得轰轰烈烈,但每到家人团聚的节日,一个人的容颜还是感觉到孤单和落寞。在听到男人的妻子怀了二胎的消息,容颜终于崩溃,她咄咄逼人地责问男人,男人只解释道:“她想再要个孩子。”

容颜感到很无力,她没有资格指责这一切,不道德的是她,不是那个怀着二胎的女人。她放下一切跑到这里,希望能在这里找到救赎自己灵魂的方法。

听了她的故事,我一阵唏嘘,容颜问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摇摇头。

“你也不要同情我。我不值得同情。”

我又摇摇头。

“是啦,你一个小孩子,怕是还没有谈过恋爱,怎么会理解这种杂乱的情感。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可别带坏你。“容颜笑笑,沉默了一会又说:“我从不敢跟任何人提起这事,压在心里快要疯了。跟你说说,我的心情好多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安慰地笑笑。

容颜话题一转:“说说你吧,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来这里?”

我告诉她,我要集愿力解救一个被困住的灵魂,成全一对苦命的鸳鸯,她目瞪口呆了好半天。然后对我说:“你不懂我的世界,我也不懂你的世界,我们两个却坐在一起成为朋友,这缘分咱们俩可得好好珍惜。”

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宣布正式结为朋友。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容颜形影不离,容颜有时陪着我收集愿力,有时我看着她转经桶。有一次她问我为什么不去转经桶,我告诉她,我觉得佛不会渡我。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佛不会渡我。

又过了几天,容颜离开了。那个男人想方设法地打听到她的落脚之处,过来接她,她跟着男人回去了。

之后我和宗吉觉姆翻山越岭,踏遍了色达周围的雪区,去为藏民看病,宗吉觉姆在出家前是一位医生。此行让我真正地见识到藏民在这片土地上救生的艰难,深刻地了解到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当我请求藏民为我诵经时,愿力的能量特别大,我觉得在天高地阔地高原上生活的这个知乐安命的民族,他们才是行走世间的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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