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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8:虫变

“微淇小姐。”伊卡卡泫泪欲泣。

微淇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情况了,回到宾馆时天已经暗了下去,微淇只来得及将满是血污汗水的衣服做了替换,将因耗费大量体力需要进食的R酱留给二梦,就和欧洋赶紧前往医院。

伊卡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的东方女子只要一出现,她心里就会油然而生一种安定感。和微淇对话,从那浅褐色的眸子里传来的镇定自若好像也可以让她暂时去除焦虑。

“夫人,伊索她的情况如何?”

失踪的伊索是外交官夫妇的第二个孩子,很小便被送往欧洲接受精英教育。据伊卡卡描述,伊索是一个性格大方乐善好施的女孩儿,只是在秘鲁这个以男性主导的社会里,女性最好的出路依旧是嫁为人妻,而这些让接受了自由开放思想的女儿很是不屑,也因此爆发了多次争吵。

这次的活动是伊索执意要参加的。伊卡卡还记得,在临行前的个人宣言里,伊索扬起自信的脸庞高声宣告:冠军是女人的!伊卡卡甚至还记得,当时女儿的宣言如何引起哗然一片,又如何迅速在社交网络上收获了大批女权主义者的拥护。

“伊索她没有受伤,可是……”

在伊卡卡的欲言又止间,三人已经到了伊索的病房前。伊卡卡打开房门,病床上并没有人,那个她口里自信大方的女儿,此时蜷缩成了一团,蹲在墙角的阴湿之处,前后摇晃,对他们的到访反应全无。

奇怪的味道!

微淇和欧洋从一进入房间开始,鼻间就萦绕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那味道里混杂着泥土、树叶、河水、花朵、动物,复杂又怪异。

这是,亚马逊丛林的味道?

不,不对,这个味道绝不是雨林清新空气的味道。相反,这好像包含所有生灵的气息混合缠绕着在一起,最后却融合成了一股生命灭亡殆尽的腐败之气。

“夫人,伊索小姐是在哪里找到的?”

“她,她是自己回来的。”伊卡卡眉头微皱,“我当时在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伊索自己来的医院。”

“时间是?”

“昨天晚上11点左右。”伊卡卡看了下微淇,继续说道,“本来可以更早通知我。但是据说伊索到了医院就开始昏睡,1小时前医生才唤醒了她”

“昨天晚上11点,也就是说,她睡了18个小时。”欧洋看了下墙上的时钟。

“是的。醒过来后,就这样缩在了墙角,不管谁和她说话都没有反应。”

“检测报告出来了吗?”

“还没有。”伊卡卡尴尬地摇了摇头,“先前并未确认身份……”

微淇清楚伊卡卡的意思,在秘鲁这个尚未脱离贫困的发展中国家,医院是稀缺资源,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一个不清楚身份的人进行详细的身体检查,更何况这间离雨林最近的医院实在算不上设施优良。

微淇走到伊索身边蹲下,细细打量起这个年仅18岁的女孩儿。此时的伊索低垂着脑袋,对微淇的靠近依旧没有反应。她身形消瘦面容枯槁,已全然没有了半年前的亮丽动人,也难怪医务人员接到时全然不识。

等等!

微淇像是发现了什么,陡地抓起伊索的手臂上抬,宽大的病服随着这一动作滑落至肩,一个黑色似是图腾的图样从上臂处露了出来。

“欧洋。”

这图腾藏在上臂靠近关节处,面积不大只要不露出基本很难发现。

二人凑近仔细观察,只见那图样主体是两道粗黑中端向内的半弧,上部连接似是一个三角形,中间上突一点,两方各有一撇飞出。半弧的内部两个倒三角相连向上,未封口的底端似是承接上方连接处的三角尖端,对应极佳。

主体上下两端,四条长粗线条再从内部飞舞而出,弧线优美轻盈似是翅膀,二人心想,如果说这是图腾,实在是栩栩如生。

欧洋将手环靠近迅速取照,一边连线二梦验证是否为他探梦时所见。二人侧身一让,伊卡卡也见了图腾,表情跟着变得疑惑。

“夫人,您有什么想法吗?”

“我在想是不是旧时的文字,但是古印加本身是没有……”

伊卡卡看向微淇,微淇明白她的意思。古印加文明以结绳记事,并未有留下任何可考证的文字。虽然有人说,印加人画在布板或其他织物上的图画就是他们的秘密文字,但国际考古上默认的一直是印加无文字历史。

“夫人,我记得还有种说法,画即是文字?”

“是,是有这种说法。我记得父亲讲过,最早侵入印加王国的西班牙人曾经在库斯科太阳神庙附近发现过一座房屋,里面有许多被装在金框中的画在粗布上的画,那个地方,除皇室高阶神官外谁也不允许进入。”

“所以有可以对比的吗?”

“当时那些西班牙殖民者为了抢夺金框,全部图画都被焚烧了。所以,这些秘密文字也就消失了。”伊卡卡遗憾地摇了摇头。

说话间,欧洋已和二梦做完比对,欧洋看向二人,点了点头。

看来,这似是图腾或是文字的东西,确实不正常。

突然,三人均感到一丝异样。

那原本弥漫在房间里腐臭之气陡然间变得浓郁,那气味似是有意识地包裹向三人。伊卡卡双眼发黑扶着头已站立不稳,微淇一步上前扶住伊卡卡,欧洋则迅速冲至墙边,将窗户悉数打开。

“微淇小姐!”

伊卡卡面露恐惧一声惊呼,微淇赶紧转身将伊卡卡掩在身后。微淇身前,是本蜷缩在墙角的伊索,她已经站了起来,浑身泛着黑气,眼珠在眼眶里疯狂旋转,身子发抖,右手前伸。

图腾动了!

那本在肩膀处的图腾,从肩膀一路向前,爬行至了抬起的右手之上,那伸长的线条在手指上蜿蜒,似是要突破皮肉的束缚,破肉而出一般张牙舞爪。

“微淇,外面!”

欧洋的喊声在身后响起,微淇左手扶着伊卡卡,右手隔空朝着病床一拍,病床瞬间成了灰粒,微淇手再冲着伊索方向一扔,三道闭环将伊索快速收紧,禁锢在了原地。

后退至窗边,将虚软的伊卡卡转交给欧洋,微淇看向窗外。

窗户外是这间医院的公用广场,此时黄昏来临路灯刚刚亮起。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分蹒跚而来数十人。他们到达广场后便分散开来,生生地站成了一个扇面。再一细看,这些人身形消瘦形容枯槁,他们中有男有女,衣服破破烂烂,相通之处是站立后便不再动作,同时抬着头,怔怔望向微淇等人所在的方向。

“是失踪的人。”

手环里有声音响起,是二梦。此时他和RED,正动作迅速地越过呆立的人群,朝着微淇所在之地疾行而来。

医生护士们也很快也发现了这些站在广场上奇怪的人群,有护士大胆靠近,嘴巴张开着像是在询问病情,被问询的人却恍若未闻依旧仰着头一动不动。

“夫人,我的预感不是很好,尽快联系些警力过来,另外,准备疏散在院人员。”

“好,好!”

伊卡卡哆嗦着拿出手机,微淇眼神里透露出的信息让她胆寒。她拿起电话便忙不迭地交代着,在这个过程里,始终不敢看自己那禁锢在旁的女儿。

“微淇,椎名教授的测试结果出来了。”

二梦一脚踢开房门,拉着RED冲了进来,巨大的动静却并没有引起微淇的回应,她的眼神依旧落在广场上的人群之上,欧洋则严阵以待紧盯着失去动静的伊索。

广场上询问的护士似乎失去了耐心,伸出手就朝呆立的人推去。伸出的手却没有如预期般落在人的皮肤上。在一道恐怖至极骨头断裂声后,被碰触的皮肤竟开始枯萎,像枯叶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了全身,最后碎成了灰尘,那曾经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双尚未消失的脚,而那断裂面看去,早已没有了人的骨血。

护士吓得跌倒在地,一边尖叫一边后退。

广场上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以及让民众撤退的广播,在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通知里,人们惊慌失措慌乱逃窜。跌倒在地的护士也忙不迭地爬起准备离开,却在起身的一刻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挑双脚离地,她惊愕地看向自己的胸口,穿胸而过的是一只尖锐的触角,那触角上的体毛上沾有她的血液,还未来得及回头,阴影遮住了身子,上半身没入了锯齿,鲜血喷射在了半空。

广场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回来的“人”,男的碎成了尘埃,女的身体被由内被撕开,从女体里巨大的甲壳节肢伸向空中,那竟然是一只只体型巨大的蜈蚣,它们伸展着身体,一节一节地从残缺的身体里爬出,抓住就近逃窜的人便塞进了身下的口器里,那口器居然每节都有,獠牙混着毒液滴落,恐怖至极。

广场上来不及逃走的人一个一个在那盘结而开的巨虫之间倒了下去,成堆的人流着血在地上爬着,他们无助的手臂伸向天空,无声的呐喊在一张张带血的脸上嘶叫,黑色的夜风里,密布着死亡气息的血雾飘荡向丛林上空。

“啊啊啊啊啊~”

伊卡卡被眼前的残酷画面吓得站立不稳,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而被禁锢的伊索“轰”地一声便挣开了枷锁,众人见状护着伊卡卡便急急后退。此时的伊索眼里杀意毕露,早已没了人样。她双手开始拼力抓搔颈项,露在衣衫外的皮肤上爆出无数腥红的疙瘩,整片整片的皮肤被红斑覆盖,她喉间嘶声低吼,忽地滚倒在地,全身抽搐,剧烈翻腾摩擦。

“快走!”

微淇一把将伊卡卡扔给二梦,和欧洋、RED分开各据一方,边退边严防死守准备应对即将虫变的伊索。

退出病房逃离间,微淇的手环不合时宜地发亮,手环里是椎名那一如往常般悠闲的声音。

“微淇,那些人的身体里有虫子。”

“我们已经看到了!”

微淇戒备的姿势未变,声音极度不耐。

“那样的大东西,会藏在人的身体里?”二梦接话。

“当然,怎么不可能,如果它们的发育期,正好是他们失踪的时间,就可以理解为什么需要宿主了。人的身体可以提供养料、温暖环境、还是一个避风港,让这些大虫子能够安全长大。”

“也就是说,这些人类是人体孵卵器。”欧洋点了点头。

说话间,众人已退至电梯处,这层除去他们已无他人,而室外,即使看不见,那渐渐低下来的人声,也知道凶多吉少了。

“是的,我的微淇,你们要小心了。这些远古就存在的大家伙,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姐姐,外墙有声音。”RED的机械小虫机警地环绕着众人。

“不好~!”

微淇心中一惊,那窸窣声音沿着外墙由下而上,直冲着他们这层而来,那声音再一细听极为密集,似是墙面被多足剐蹭产生。显然,楼下那些大虫子已循着伊索的气味爬上来了。再不走,这些数量的大虫若一拥而上,被围攻恐怕难以招架。

微淇心里一想的同时身子已有了动作,冲着其他人头一点,她脚往地上一跺,地板顷刻间被分解殆尽,欧洋蓄力从医院顶楼水塔引来水流托住众人,平稳极速地下坠而去。

落到底层尚未站稳,二梦背上伊卡卡,其他人一路警戒便开始往出口前冲。门外的广场上此时早已惨不忍睹,到处散落着人体残肢。伊卡卡在二梦后背上徐徐醒来,眼前地狱般的场景让她恶心得差点再次晕厥过去。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从二梦后背跳下来,一把抓住旁边的微淇。

“微淇小姐,伊索,我女儿……”

“夫人,很遗憾,伊索可能早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微淇遗憾地摇了摇头,说话间众人身后尘埃铺天而起,尘埃里绿光莹莹,盘结的蜈蚣从五楼跃下,落地的瞬间伸展而开,盘直站起竟有2米之高,那森森白牙间毒气四溢而出。

“你一早就看出来啦?”

说话的声音带着轻笑,听着却像是被撕裂了声带破碎且尖锐。伊卡卡惊惧地看向那虫子之间的人影,只见她的脸还是伊索的脸,不过却僵硬青白,声音笑着却没有表情,使得她的笑容更加的突兀诡异。

“难得,居然进化出了思想。”微淇自小不喜欢虫子,故而毫不掩饰对这些巨虫的厌恶,表情里充满了不屑。

“在我眼中,你们才是虫子!”

伊索的皮肤从脸部开始脱落,头被向上挤压很快碎成了肉渣。从头部的空洞里,红褐色的触角最先伸出,无光泽的背板翅起。墨绿色的肢节向上伸展,棕黄色的腹部将伊索的身体横向撕裂,关节上的步足由红变黄,向后弯曲,最后一节如刺状一顶,伊索完成了她令人惊骇的蜕变。

月色森森,月下的医院已是怪虫的天下。

警笛声后是密集的枪声,然这些怪物早已进化出坚实的躯壳,身子一甩一卷,警车便成了一摊烂铁,而那些送上门的食物,又岂有放过的道理,即使微淇一行极力对抗,依然不断有人被入口吞食。

“姐姐,怎么办?”

眼前的蜈蚣尚有数十条,体型如此巨大,微淇和RED的能力使用过度,皆有反噬的危险。欧洋从亚马逊引来的水流只能勉强形成屏障,将通往市区的路阻断,也断然不能支撑得更久。

微淇左手继续分解再组着阻挡蜈蚣前进的石墙,一边对着右手的手环一声呵斥。

“教授,还没好吗?”

“好啦好啦,你们快往树上跑。”椎名乐呵呵地应道。

“所有的人,不想死的话,全都给我往树上爬!”

微淇一声高呵,地上升起石柱,将近前的人往高处提,远处的警员们也听命地就近找树便爬。

伊索蜕变而成的大虫一声冷笑,那展开的身体比着先前的蜈蚣只大不小,足足有数米之长,蛮横地越过欧洋的水障冲着众人爬将而来。

突地,所有的蜈蚣停止了动作,身体扭曲着在地上打滚,空中,无数道强光从直升飞机上直射而来,从天而降、飘散的粉尘带着雄黄的味道。

伊索见状狂暴地摆动肢体朝空中一跃,还未至最高处,拦腰被一扫而下,那绕卷而至的,是一条巨型森蚺。那森蚺体长十米以上,沉重的身体将身下的警车压扁如饼。它的嘴巴张开成了180度,露出了嘴里的四排牙齿,那锋利的牙齿凶狠地扎进伊索的肉里,又粗又长的身体将她紧紧缠绕在内,顷刻间,伊索那多节肢的身体便真的被绞碎成了数段,垂死发出了最后的嚎叫。

于此同时,地上密密麻麻涌入了栗褐色的蚁群,这是亚马逊臭名远扬的行军蚁,这群行军蚁族群数量甚巨,上千万只一涌而开气势万千地爬上剩余的蜈蚣群,转瞬之间,便将其蚕食得了无痕迹。

一场属于大自然的生物捕食就这样以最惨烈直观的方式,在众人眼前上演。空气里弥漫起各种残肢的恶臭,树上的警员无法控制地捂嘴干呕。

“微淇,你欠我一个人情了哟。”

一道戏谑的声音在手环上响起,那不是椎名的声音。

“嗯,我记得了。”

“哈哈,好,撤了。”

随着这道声音消失,森蚺和蚂蚁群各行其道,互不干扰各朝丛林一侧隐去。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除了遍地的血迹,提醒着众人这是个多么惨痛可怕的夜晚。

“呵呵,我渐渐知道白狼为什么对这女孩儿这么着迷了。”

丛林的一侧粗大的树干上,巫邪医生斜斜靠在嗜烨身上,手里绕着嗜烨的绷带,脸上露出癫狂的笑意。

“离她远点。”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身夜行装的夜琊。此时的他少了往常的冷漠,拳头紧握,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怒气。话一说完,便往树下一跃,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嗜烨,他们好凶哦。”

巫邪医生嘟起嘴巴,眼里的恶意一览无余。

嗜烨呜呜地点头,缠满绷带的手顺着巫邪医生的头发,僵硬的脸上嘴角上拉,笑了。

南美洲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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