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方便地进行调查,微淇一行住所被安排在了靠近狩猎出发点附近的森林宾馆。沿着原始森林栈道步入雨林,从高处的阳台看出去,窗外一览无余的原始丛林,高高低低的树丛间,星星点点的独栋木屋、星罗棋布地散落。
不同于秘鲁首都利马,这里住宅条件简陋了许多。但是伊卡卡为他们安排的住所,房间不小之外,贫穷之地却备有窗式空调,诚意是显而易见的。
“微淇小姐,地方不大,还请不要介意。”
“不会。夫人,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微淇从见到伊卡卡开始,就发现了这位夫人眼中的欲言又止。此次他们是以美方专业协助团队的名义前来,即使如此,也犯不着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亲自来迎接,甚至陪着他们一起到这满布毒虫之地。所以行李放罢,微淇未做犹豫便直奔向主题。
“诶……微淇小姐,请跟我来。”
伊卡卡面露感激,转身迫不及待就准备带路。众人也不多言,默契地跟上。大厅另一侧的房间后是一间放映室,待所有人进入,房间暗了下去。
这显然是从监控上调取的录像资料,故而画面模糊只能勉强辨认人形。这是一间宽敞的客厅,和客厅的现代化相比,画面中的人行为却透着诡异。只见数十名少年少女聚集成圈跪拜在地,圈内有顶轿椅,轿上端坐着的人正在接受他们的叩拜。
“这是?”好奇心最旺盛的二梦没忍住开口道。
伊卡卡没有说话,只是把画面一切,一张放大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之上,那是一个身着传统服装戴着面具端坐的人。再仔细一看,此人露出衣服的皮肤焦黑,像是被沥青淋过,眼睛上覆盖着薄金片,面具上的五官栩栩如生。因众人来前有了解过南美文化,顿时明白,这群人在参拜的,是一具木乃伊。
但是,木乃伊崇拜在印加文明后代的秘鲁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甚至有好些村落,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有和木乃伊同吃同住的习惯。
感受到了众人的疑惑,伊卡卡将画面再次转回之前的录像。
此时围绕着木乃伊,有人在跳舞,有人在唱歌,一切就像是一场传统的文化活动。
直到。
木乃伊动了。
之间那静止不动的木乃伊开始了抖动,右手臂缓缓举起向前,再缓缓落下。
伴随落下的手,是上前的五名少女,她们低下脑袋,拿起地上的石碗,将碗中液体尽数饮下。
见众人已认真看完整个视频,伊卡卡再次开始切换画面。
此时,画面里出现了一条街道,看起来是秘鲁常有的街道样子,并没有任何异常。右侧的时间显示是凌晨1点,三三两两的青年载歌载舞边走边闹,这也是常有的南美人。
镜头拉远,街道尽头丛林交界之处,一个女孩儿跌跌撞撞地落进光源处。镜头虽然有些远,但是从女孩的动作看来,她是惊慌的。然后,像是发生了什么,女孩儿突然开始使劲挥舞着手脚,即使没有声音也能感到伴随着动作,她在大喊大叫。
被惊扰的几个男生没有特别在意,甚至挥了挥手表示不想搭理。
似乎有哪里不对!?
观看录像的人都感觉到了。
“影子变了!”二梦惊呼。
不对!
那不是影子!
很明显,画面里有东西从影子里钻了出来,速度极快,然而因在光影黑暗之处,尚未看明白,整个画面已经黑了下来。
“那是什么?”欧洋皱眉低语。
“这也是我们想知道的。”伊卡卡已无法掩饰自己的焦急。
“那女孩儿是谁?”微淇看向伊卡卡。
“我女儿。”
伊卡卡泪水溢出。
四人在观影结束后已明白此事的古怪之处。宗教仪式并不可怕,那钻出来的东西,还有,女孩儿最后的画面里,她腰部那块突然暗下去的地方,才是让微淇在意的地方。
不管是什么东西,速度如此之快,甚至很明显这个东西对于监控是有意识并且有防备的,这样的对手,不清楚真实身份,风险不可控。
“伊卡卡,那具尸体还在吗?”
“那具尸体……”伊卡卡面露古怪,“不见了。”
“不见了?”
“怎么说呢……因为他的快速腐烂,我们担心有未知病菌,当时便做了隔离。而在得到验证结果的那天,隔离室里却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床上还有残留的皮肤和体液……”
“监控呢?”
“和刚才的一样……”
话已至此,微淇心里明白,幸存者这条线看来是行不通了。
“夫人,残留物质可以转交给我们的实验室再检测一次吗?另外,那几个部落的位置也可以给我们么?看来,我们得走一趟了。”
“微淇小姐,我……”
“嗯,别担心,我们是专业的。不管找到的是什么,总要有个结果。”想了想微淇再度开口,“您不必自责,不是您的错。”
微淇的话像是解开了压在伊卡卡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
这次活动本身她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亚马逊丛林从来就不应该是人类过度涉猎的地方。而女儿参加的仪式,她也是事后才知道,这才发现一直跟着丈夫忙于政事,对女儿的疏于照料。同时因为此事还涉及到两国,为避免被媒体过度曲解不亦声张。半年的搜查未果,丈夫已明确表态希望她放弃。而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除去是外交官夫人,还是一个母亲。
“微淇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地方,一定告诉我。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夫人,我需要一个向导,对亚马逊越熟悉越好。除此,部落的资料,对了,还有这半年的搜查资料,越详细越好。”
“好!”
伊卡卡像是心里吃了定心丸,脸上的忧虑去了不少,迫不及待地就打算将微淇的嘱托安排下去。而此时的微淇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追问了一句。
“夫人,活动的策划人是谁您知道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上面有人突然提议,巴西那边也很快就答应了。”
“嗯,我知道了。”
伊卡卡的资料显示,参与活动的部落连接成线,正好是秘鲁和巴西之间。而参与的部落,是最早和现代文明接触的几个部落。因为常年雨林的过度开发导致的生存环境恶化,这些部落的年轻人很多已经离开丛林,生活在了城镇中。剩下的,无非是些已经适应雨林环境的孤寡老人。
晨光将整个房间照亮时,二梦也从睡眠中徐徐苏醒。
“怎么样?”欧洋问。
“负责活动的年轻人身上,没什么问题。梦里干干净净都是些吃喝玩乐之类的琐事。”
揉了揉脑袋,一晚时间窜去了好些现场协调人员梦里,饶是精力旺盛的二梦,也觉得疲累不堪。
“辛苦了。二梦……”
“我现在身体很好,不会拖累大家的!”
生怕微淇要留下自己,二梦赶紧抄起桌上椎名的恢复剂一饮而尽,再拼命地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
点了点头,微淇看向欧洋。
“欧洋,这里水源丰富,主要要靠你了。RED……”
“我也一起去!”
微淇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化为唇边一笑,比了个OK,拨通了向导阿斯奎斯的电话。
亚马逊地区,有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多的隐藏部落群体,统计在册的至少有100个独立的群体,他们与世隔绝几乎不与外界接触,甚至在部落和部落之间也几乎毫无联系。
虽然几个人都不是普通人,但是这片未开发地上的神秘之处繁多,危险不可预知。而天目也曾经在这里损失过好些实验人员,甚至还在90年代初封锁过雨林里一片时空乱流区域。
换上长衣长裤、将裤脚扎进雨靴里,全身喷洒完防蚊虫的药剂后,一行人登上小船,顺着亚马逊蜿蜒的河道向前。一路上粉色河豚跳出河面、鱼鹰盘旋低空、岸边的猴子矫健地穿梭,引得狨猴在微淇怀里一阵雀跃。因有欧洋暗中控制水流的缘故,船行平稳一路顺利,微淇一行很快进抵达一处平静如死水般的湖水区,前方不远,便是途中的第一个部落。
见船只即将靠岸,热得难受的二梦一个起身就想往水里跳,还没落下去,就被向导阿斯奎斯一个急拉。黝黑的向导英语并不流利,只是着急地指了指湖面,见二梦不解,干脆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片生肉往水里一扔,只见那肉入水的一瞬,湖面就如烧沸的水般翻腾起来,这黑色的湖水下,竟然是食人鱼的老巢。
二梦吓得一个激灵,不再造次,乖乖等待靠岸。
待四人在岸边站定,向导向他们各扔来一把砍刀,转身就开始披荆斩棘带路。只是,开路的向导不曾发现,后方的四人身边升起了灰雾,已默默地除去了众人前行的障碍。
前方不远处,即是比赛的第一个行程点,当日参加的人员必须在这里取得一枚印章,方可证明完成赛点再次向前。
迎接向导的是部落的族长,族长和向导之间说着当地土著的语言,肤色明显不同的四人被为数不多的土著行着注目礼。趁向导和族长交流的空隙,二梦已经凝神屏息,土著们的行动开始变得迟缓。
良久,二梦摇了摇头。
见状,微淇朝向导招了招手,示意可以离开了。虽然阿斯奎斯从带队开始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伊卡卡夫人讲的专业队伍,带头的是女人,除去沉默的那个外,其余两个完全就是小孩儿。但是拿钱做事,也不再多问,赶紧朝族长的配合表示道谢,几人见状也跟着艾斯奎斯向族长行礼,就在此时,二梦突然一怔。
族长困意上袭,头往下低垂却在几秒间迅速抬起了头,锐利的眼神紧盯向微淇一行。
族长的眼神让向导心生不安,将带来的礼物送上便赶紧拉着几人急急离开。
“二梦哥哥,你看到了什么?”
“图腾。”
二梦努力回忆,最后像是确认了一般,笃定地再次开口。
“动的图腾。”
“大家小心,有东西跟着我们。”
微淇双眼泛光,眼睛看向前方,精神集中之处却在岸边丛林深处。
“嗯,水下也有。”欧洋默默补上一句。
“是不是刚刚的那些食人鱼?”二梦握紧手里的枪。
“不是……”
微淇的话尚未说完,猴子突然开始惊慌地大叫,而和猴子叫声对应的是,两岸的丛林里那此起彼伏的虫鸣鸟谛像是被吞没一般,融化在了空气里,只有船下的水流声提醒着他们还在现实之中。
“怎,怎么回事!?”
阿斯奎斯也感觉到了不正常的地方,禁不住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何时,空中大片乌云聚集,刚才明晃晃的阳光,此时已不见踪影。
“阿斯奎斯,不往前了,原路返回。”
“啊?”
“原路返回,回宾馆,快!”
微淇的话音未消,船下已开始了躁动,只见那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处扯拉,自下而上将小船向上一抛再狠狠砸下。眼见船落水即将碎成碎片,欧洋双手向空中一拉,那上涌的水流散开成了平面,将船托在了半空,避开了船毁落水的危机。
尚未对欧洋那控水的能力表示惊讶,向导便指着众人身后发出了绝望的惨叫。微淇等人赶紧转身,只见那水波之下先是伸出了触须,接着是一节光滑的躯壳,那节发着黑光的肢节两端,是狰狞的触角,那触角和尾端的触须同时前伸,冲着小船上的众人便狂卷而来。
二梦吓得和向导一样大叫起来,拿起手里的枪便开始狂扫。微淇和RED迅速站到了船的后侧,只见微淇手起一握一挥,靠近的触须瞬间成了粉尘,RED周身则凭空出现了无数的利刃,随着她的指挥手起刀落将触角悉数砍落。
水下怪虫吃痛,发出了巨大的吼叫声,那粗大黝黑的节肢一节节接连窜出水面,盘旋收缩卷向众人。
猴子跳到船中央,一边发抖一边拿起铜钹以极快的速度反复敲击。欧洋则一手拉起快晕厥的向导,一声大吼“指路”,另一只手则快速地推动水面,飞一般地向后逃离。
船的速度越来越快,微淇和RED分解攻击速度也越来越快。只见那本身清浊的水上漫上了黑色的肢液,那恶臭血腥之气铺面而来,熏得人头晕作呕。而伴随着血腥味而至的,是沸腾起来的水面,原来他们已回到那食人鱼所在之地。那凶恶的食人鱼被血气吸引,以群起之势攻向了水下巨虫的残肢。
“微淇!”眼见眼前就是先前的部落,欧洋一声大喊。
热浪袭来,转身,那部落所在之处,已被熊熊大火包围,那火苗卷着雨林的热气,已在低空旋转成了一个火龙卷。
“有人!”二梦指向岸边。
只见几个土著正跑向河岸,然而尚未到达岸边,便发出剧痛的嚎叫在地不停打滚。伴随着凄厉叫声,倒地的土著身体冒出了白烟,紧随而后是从口鼻处冒出的火焰,瞬间就将他们活生生地变成了燃烧的人棍。
“走!”
大雨倾盆而下,接着水势,小船上下颠簸,欧洋勉力维持,众人一身狼狈,总算回到了起始之地。
落地,向导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指着众人狂叫。
“怪物,怪物!!你们都是怪物,啊,神明,饶了我,饶了我。”
向导一路狂叫,向河岸狂奔而去。
他疯了!
微淇摇了摇头,歉意但是知道无救。将同样吓得虚软的猴子抱进怀里,示意大家返回。
进入密林便失去的信号恢复,手环亮起,片刻,微淇看向众人。
“伊卡卡的女儿回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