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浑浑噩噩的又过了几日,甄总管忽然找到罗仲说朱老爷让他去大堂。
罗仲心中感到一阵狐疑。
进朱府一个多月,自第一天之后朱富贵从未跟他这个小家丁有过接触,也再未进过朱府的大堂。
今天忽然叫他去……,罗仲不知其意。
“甄总管,什么事啊?”罗仲凑过去问道。
甄尚仁挤眉弄眼道:“当然是好事?”
“好事?什么好事?”罗仲追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甄尚仁神秘道,又似乎憋不住:“我不跟你说过么,一句话的事。”
“哦,那句话的事?”罗仲悄悄的问道。
“对啊!”甄尚仁也悄声回答,不住的点头。
跟着甄尚仁到了大堂。
朱富贵肥胖的身躯仍旧陷在椅子当中,勾着嘴唇的胡子像上吊的绳子。
他懒洋洋的好像谁都没看到,却眯着眼睛偷窥着罗仲。
罗仲在朱府中仿佛是个异类,不看到就罢了,看到了不免又想多看几眼。
朱富贵下面站着王老虎、张怜民、弓正三人。
“罗仲,以后你跟着王教头他们一起收租收租赁钱吧。做的好,也当一个护院。”
朱富贵的声音自上而下,恩赐一般。
罗仲睁大眼睛看着朱富贵,一时语塞,来的好像有些突然。
从一个小小的家丁一跃成为护院,且不说工钱涨了不少,朱府上下也没有人敢不正眼看他。
罗仲又不停的寻思,朱府这为富不仁的空气让他感到不喜。
在朱府为虎作伥,岂不是他日后江湖生涯的污点?
心下矛盾,一时不知进退。
再者王老虎一众的粗暴和残忍常常让他气结。
若是一时没忍住把王老虎给揍了怎么办?
毕竟他那张脸总有一种让人捶打的冲动。罗仲有些犹豫。
“怎么,不愿意么?”
朱富贵从椅子中坐起来好奇的盯着罗仲。
一个小小的家丁,朱府的老爷亲自提拔还犹豫上了。
朱富贵有些挫败,心下计较着怎么让这个罗仲心甘情愿的臣服。
其实罗仲一个小小的家丁朱富贵本来也不放在心上。
上次王老虎在富康街收租赁费让朱府颜面尽失,甄尚人在他耳边吹一阵风。
他想到了罗仲。
还是需要几个武艺高强的人。若再遇到段鸿泰一样的强人呢?
而朱富贵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家丁,在一个跃龙门的机会面前犹豫不决。
罗仲挣扎的表情忽然激起了朱富贵的兴趣,可能罗仲才是一只虎吧。
他最喜欢做的事又是把一只虎训成一只狗,把一只狗训成一只虎。
“谢谢朱老爷提拔,罗仲还有一事跟老爷讨个情。”
罗仲想着,有个多挣钱的机会把握一下也不错。如果能善举一把就更完美了。
“今年大旱,年景不好。庄稼没有收成,商贾没有买卖。朱老爷能不能发一善,宽限或者免一些租赁费呢。”
罗仲朗声道,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
况且再他看来,这个提议有理有据,完全可以不卑不亢。
朱富贵的头往前探了一探,疑惑的看着他,好像在确认是不是听错了。
他是朱府的朱老爷,他亲自提拔罗仲,而罗仲居然还讨价还价。
奴才见多了,朱富贵忽然觉的额很有意思,想继续下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免租?”朱富贵和气道。
按照他的作风,先把问题抛出来,然后在摔打,这样就显得合情合理。
甄尚仁脸色倒是刷的一下变了。
他不停的朝着罗仲挤眉弄眼,这个罗仲真不省心。
想扶植一下自己的势力,那知烂泥扶不上墙。
“甄总管,这脸怎么,抽了?”罗仲贴过去看着他的脸问。
“一边去!”甄尚仁赶紧跟他撇清关系。
王老虎抢先一步跨了出来声色俱厉:
“罗仲你想干什么。老爷给你脸还真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么。放肆!”
“放肆又怎样!”罗仲一声喝。
本来就看着他不爽,这么多天的淤积,正好发泄一下。
朱富贵一惊茶盖摔在地上粉碎,茶杯里的茶撒了一身。张大嘴惊看的罗仲。
这么大脾气?有点意思。
又一脸诧异看着罗仲,看看屁股底下的太师椅,他还坐在太师椅上,他还是老爷。
确认完,松了口气,又松弛的坐在了椅子中。
朱府好久没听到这么大的嗓门。
朱富贵安稳的坐在那里,手中自举着茶杯。准备看戏。
王老虎语塞,怯怯退了一步,又不甘心,望着朱富贵,尴尬的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张怜民握紧拳头随时想发作,弓正稳稳的站在那眯着眼睛,右手不停捻着唇上的胡子。
朱富贵眯着眼睛好像没看见一样,耳朵也跟聋了一样。
老爷还是老爷,搭戏台子看戏有什么不好呢,简直太好了。
王老虎不愿在朱富贵面前失了威风:
“种朱府的地,给朱府交租,错了么,天不让丰收就能白种朱府的地?”
王老虎中气不足,虎威全失,像一只掐着脖子的鸭子。
顺便斜瞟一眼朱富贵,朱富贵不语。
罗仲看朱富贵装聋作哑表演的行云流水,也放了心,准备反击一下。
张怜民又抢出来了:“拿朱府的钱,替刁民说话。来我张怜民会会你!”
他双拳起势,腿作弓形,一副冲上去搏斗的样子。
斜瞟瞟了半天竟没人拦他。
张怜民的拳脚摆在打也不是,放也不是,要打不是罗仲的对手,放又丢面子,霎时尴尬。
弓正一脸不屑,故意见着嗓子:“罗小兄弟,领朱府饷,替刁民做主,好的狠啊!”
“哼!”罗仲清一清嗓子。大堂静了下来,朱富贵也睁开了眼睛。
罗仲一手叉腰,指着鼻子,从王老虎开始,挨个一通奚落。
从他们的三脚猫功夫开始,一招一式批的体无完肤。
以罗仲的修为,无一不切中死穴,几人气的爆炸又反驳不了。
一旦自己擅长的占据了上风之后,罗仲更加挥洒自如。
有的没的,张冠李戴,三分真七分假一股脑说了出来。
王老虎几人三张嘴,六只手,又开始围攻罗仲。
一时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铁盆掉在地上哗啦啦响。花瓣凋谢,风吹的一地狼藉。
白脸变得红了,红的紫了。黑脸也变的红了,红的紫了。
朱富贵置身事外看着铜锣响,铁锣响,你来了,我往了。
你开闸放洪水,我堆土成堤。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真好看的戏。
他眯着眼睛,看着罗仲,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是条龙我也给你栓上铁链子,这不更有意思!哈哈哈。
朱富贵再看着几个明里围攻罗仲暗里向他谄媚的护院。
这几条狗没出息,出手打啊,怂了,不过狗倒是好狗,哈哈哈!
几人吵了一阵子,朱富贵听烦了,看乏了,挥挥手:“你们几个出去吧,罗仲留下!”
王老虎几个退下,刚才的愤怒烟消雾散,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罗仲当下就惊了,被几人收放自如的演技折服的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