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的想法在他接了一杯啤酒以后很快得到了验证，如果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眼前的啤酒简直就是糟糕透顶。各种神奇的物质漂浮在表面，浑浊到了几乎无法想象的程度，完全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哪怕这只是给农民喝的最低等的啤酒，也已经彻底打破了吉姆对“啤酒”这个词语的印象。
“我的天哪，哈雷。”吉姆用看屠龙勇士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兄弟，这得多么英勇无畏的精神才能光明正大地喊出来“我要把美酒当成生命”的口号，“你平时喝的该不会就是这东西？”
哈雷没说话，他直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只见他上前一步，快速晃了晃杯子，等到表面一层比较清澈的时候，抬头喝了一大口，然后在吉姆震惊的目光中，把剩下的部分倒回了酒桶，接着咂咂嘴把酒杯放在一旁。
“我草！”吉姆颤抖着指向那个无辜的圆桶：“你……你这是干什么？”
“啥？哦，不能浪费了，反正这家人还可以兑上水什么的然后赶紧卖出去。下等人是不需要这么讲究的。”
吉姆真切地感受到了一阵恶寒，但是在看到农户夫妇毕恭毕敬地接过哈雷随手掷出的两枚铜币，还发自内心地感激不尽地行礼后，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是在食品卫生制度普及的后世，而是在吃了这顿没下顿，顺便还可能被树林里的怪物拖走打牙祭的魔幻世界。现在的人不是考虑怎么能让自己活得更好，而是怎么才能让自己活着，所以有这些啤酒作为消遣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说，就像哈雷认为的那样，这里的粮食实在不能浪费，所以把酒倒回去也是……应有之意？
“你平时宴会的时候没有这么干过吧？”
“那不可能。”哈雷摆摆手，“你很少去宴会所以不知道，能上宴会的酒都是经过处理的，比较清澈，至少没有上面漂浮的这些东西。”
“处理？怎么个处理法？”
“你想知道？”哈雷显得很高兴，“那就跟我来，去酿酒厂那边看看。”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了一座高大的建筑面前，红木制成的外壁散发着某种不知名的味道，吉姆很快想起来这是一种特殊的涂料，可以有效阻止火势蔓延，在酿酒厂这种东西就是保命的利器，因此应用的很广。当然，一般的家庭酿酒时就没有这么好的配置，一般都是利用石头地窖或者土窖来防火。
吉姆有点期待看见一些自己熟悉的东西，然而，在进入这座巨大的建筑后，他的想象瞬间就幻灭了。
“我的天……哈雷，别告诉我我们喝的酒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啊？就是这里，咱们家族都喝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有什么问题啊。”
“……这只能证明艾克勒斯家族全都是威武雄壮的主……”
“咦？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威武雄壮？这个词很不错，下次我也可以试着用一下。”
“等一下。”吉姆发现自己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什么叫做‘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哈雷你没读过书吗？”
“是啊，我不识字，就会写自己的名字。”
吉姆愣了三秒，然后弱弱地发问：“那咱们兄弟姊妹里面识字的都有谁？”
“我想想，你、大哥、二哥、大姐还有两个要当萨满的小弟，嗯，应该就没有别人了。”
吉姆双目放空，一脸无语：“……”
很好，下面做个简单的数学题。已知这一代包括吉姆自己在内有兄弟十三人，姐妹十一人，共计二十四人，除掉两个预备役萨满还剩下二十二人。已知这些人里会读书的有自己、大哥、二哥还有大姐（萨满不算，他们已经不是世俗人士，必须遵守中立原则，家族对他们而言关系不大。），一共四人。四除以二十二，结果是……
“百分之十八……不到五分之一的识字率。换句话说，整整百分之八十的文盲率。这还是领主的孩子，真不敢想象那群农民会怎么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吉姆很快明白，自己的计划再怎么好，没有能够执行的人就是不行。首先，自己一定要找到能转达自己意思的“翻译”：“哈雷，平时农民要弄懂什么布告，他们会去找谁？”
“这个……一般来说他们会找地区书吏。有时候商人也会接受委托帮忙，只要能得到一个面包或者一个鸡蛋。”
“好吧，那这个地区的书吏在哪？”
“是老树皮，诺，就是那边坐着的那个。”
“让他过来。”
很快，老树皮就一路小跑来到两人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个大礼：“两位少爷，有什么需要老树皮去做的？”
吉姆上前一步，让自己的高大身躯笼罩住老树皮的全身：“我需要点东西，还有一个年轻萨满。萨满需要会降温方面法术的人才，至于东西么，你去搜集……”
“明白了。”老树皮一口答应下来，仿佛丝毫没有感觉这是个多么奇怪的要求，“老树皮这就去搞定一切。”
等到老树皮又是一路小跑消失在远处后，吉姆终于松了口气，他还是不太习惯对别人颐指气使，看来曾经身为社畜的心态还在部分程度地影响着自己。
不过，哈雷大概没察觉到什么不同，也难怪，原主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内向性格，恐怕很少有这样强势命令别人的时候，而且这种“强势”跟哈雷等人平日里的“强势”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很快，老树皮又是一路小跑回来，身后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他的手里还提着两大桶东西。等到他们最终到达目的地，两人差点就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用着急。”吉姆轻轻开口，“先喘口气，然后再汇报成果。”
老树皮有点诧异地看了眼面前的青年，但身体还是很老实地执行了命令，尽量站着放松自己。他身后的萨满则实诚地一屁股坐下，伸着舌头狼犬般疯狂呼吸。
几分钟后，看着面前两人的神色恢复正常，吉姆终于上前一步，打开了木桶，里面的东西让他感觉很高兴。
看着自己兄弟喜形于色的样子，哈雷好奇地上前两步，低头看了眼木桶，瞬间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吉姆，这不是木炭吗？”
“对，就是木炭。”
“……你要这玩意干什么？天冷了生柴火就行，要这种没用的东西干嘛？”
“这个……以你的智商很难理解，还是先看着吧。”
说着，他把另一个木桶也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哈雷更加无语。
“这是……碎果壳？还有一些木头？吉姆，你要干嘛？烧了这里？”
“如果我说是呢？”吉姆很认真地看向哈雷，“反正这些东西也足够把这里夷为平地了。”
没有看老树皮还有年轻萨满煞白的脸，哈雷直接做出了回答：“那就烧掉，反正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艾克勒斯家的，而且还有咱们兄弟俩在，怕什么？”
吉姆点点头，但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低声回答：“谢谢。”
也不管哈雷有没有听清，吉姆里克转向萨满，然后向他连续下了几个指令。后者显得有些为难，但在哈雷扔出一个银币以后，他立刻转变了态度，积极得令吉姆难以置信。
萨满很快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炉子，然后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倒进去。说也奇怪，明明它只有背包大小，居然轻而易举地装下了两个大桶的原料。
接着，萨满开始缓缓加热炉子，此时吉姆与哈雷自觉地退开，那种热量一看就不是他们可以触碰的。
一定时间后，他撤除空气隔绝，将空气输入其中，等到炉子上的颜色从红色变为绿色，他再次暂停空气输入，一点点降下温度。
前后不过十多分钟，萨满就完成了整套流程，并把成果递给了吉姆。后者接过装有成品的盒子，轻轻搓了搓，遗憾地摇摇头。
“和后世的比差的太远，看来想用魔法直接取代科技，还需要很长时间的摸索……”
“喂，吉姆。”哈雷看着面前这些黑不溜秋的东西，好奇心大作，“你这是啥？一种全新的木炭？你要用它来烧火吗？”
“这东西烧火可就太浪费了。看着吧哈雷，我来给你表演个魔法。”
说着，吉姆抓起一把黑色物质，顺手扔进一旁的酒桶。很快，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浑浊的酒水居然逐渐变得清澈，虽然达不到吉姆印象中的啤酒的程度，但是已经比之前那种“质检失败产品”的质量要强得多了。
“我的天！魔法！这真的是魔法！”
哈雷目瞪口呆，他一开始以为自己的兄弟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真的见证了犹如奇迹的一幕。这种本来不算很成功的啤酒竟然可以变成这样的好酒，价值绝对要翻上几番。
老树皮和萨满也好不到哪去，他们看向吉姆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丝敬畏。尤其是年轻萨满，他很清楚这东西虽然出自自己的手笔，但是所有的步骤都是面前这位年轻少爷指示的，自己既然可以用萨满的法术施展魔法，那是不是说其实所有的施法者都可以找到共同的原理？这可是法术界的一大进步啊！
“喝喝看。”吉姆指指酒桶，他突然觉得这次操作略微失败也没什么，别人没注意，他可是感觉这酒的颜色有点变化，万一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活性太强，把啤酒变成了白水，那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哈雷率先尝了一口，酒鬼的双眼瞬间瞪圆：“好口感，真的太棒了。虽然没有最顶尖的那一批好，但是……这可是在这种酿酒厂里弄出来的，相比它的同类简直强出太多！”
老树皮和年轻萨满也分到了一勺，虽然他们不方便评论，但是不妨碍他们连连点头赞同。
“看来还不错，哈雷。”吉姆拍拍他兄弟的肩膀，“今年我们可能要靠这东西翻盘了。”
哈雷点点头，刚要说话，身后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那就给我也来一点，小子们。上次偷我的酒窖，这次干脆来酒厂截胡，怎么说也得给我这个老爹分点赃物吧，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