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遗憾的是,小学体育老师的那一套显然不能用在这种场合。无论如何,天朝小学生都认识字,知道一定的基础常识。再看看自己的这群学生……天哪,吉姆甚至觉得用脑残来形容他们都是一种奢望。
可怕的文盲、可怕的习惯、可怕的智商……最可怕的,是这些人都不知道这些缺点是非常可怕的。
如果吉姆有一年的时间,不,哪怕只有三个月,拿出军训的态度,他也一定会让这些人明白左右,甚至排出整齐的队列。可是他没有。在短短五天之内,他真的很难想出一种妥当的方法,可以令这些家伙的大脑突然开窍。
有没有什么方式能让他们速成呢?
终于清醒过来的哈雷倒是有个好主意:“我们可以学习托尔人。”
“托尔人?他们有什么灵丹妙药,能突然让这些士兵的智商提升一个等级?”
“没有,但他们的确可以让自己的奴隶步兵分清左右。”
“哦?”吉姆来了兴趣,“说说看。”
“很简单,”哈雷的语气相当平静,“只要把他们的左耳割下,能听到声音的一边就是右边。”
“……!!!”
吉姆圆睁双眼,字正腔圆地发出一个字:“滚!”
“可是,”哈雷有些着急,“时间太紧,这是短时间内唯一的……”
“算了,哈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吉姆压住表情,摆摆手,心里还是有点失望,“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但……”
“没有但是!”
吉姆再也憋不住,怒气冲冲地转过身,那副吃人的表情让哈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面前的不是那个腼腆的吉姆,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
“吉姆,我……”
“抱歉,哈雷,我有点过分激动了。”吉姆很快恢复了正常,率先向哈雷致歉,“但是,下次千万不要提出这种损害自己人健康甚至是生命的招数。他们是我们的人民,不是敌人。”
哈雷。诺诺而退,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可一旁的某个小家伙插嘴:“但他们只是农夫啊。”
“农夫?农夫怎么了?”吉姆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再次升腾起来,“农夫也是人,跟你我有什么不同?无非是我们的父亲拥有更高的地位。可这并不能代表你我可以随意夺取对方的任何东西,”
小家伙不做声,然而眼里的迷惑与不解却很让吉姆难受,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恼火还是痛心,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这不过是中世纪,另一个声音却在大吼他们都是你的家人……
他曾经听说过某些边远山区支教的相关信息,甚至一度怀疑不能让那里变得更加现代化是不是老师的无能。然而,当他真正面对和那些老师们相同的问题时,吉姆这才发现,他这种赶鸭子上架,只为生存才被动努力的家伙能做的比那些怀着一腔热血的志愿者要少很多很多。
孤独感前所未有地笼罩了吉姆,看看远处勉强排出不成形队列的农民们,再看看自己身旁的兄弟,吉姆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力,周围的一切都是蜘蛛织的网,牢牢地捆缚住他的手脚,向着脚下的无底深渊坠落而去。想要在这种环境下生存,要么自己与蜘蛛网同化,随风飘荡,自然不会粉身碎骨;要么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兴许在摔到底之前,一切就能被解决呢;要么……要么就凤凰涅槃,冲破身上的枷锁,一飞冲天。只是,以个人的力量,去对抗整个世界的传统、意识与观念……他真的有机会获胜吗?
此时,在吉姆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变化。二哈作为系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异常。
“怎么回事……主线任务在不断发生变动?这种情况还真是前所未见。我看看怎么回事……”
停顿几秒钟,二哈终于弄明白了主线任务如此动荡的原因:“原来如此,之前的历任宿主只知道完成任务与不断统一玩地图填色游戏,他们造成的改变大多都是昙花一现的国家、一堆没人认证的科技、天马行空的学说还有无人知晓的魔法。这些东西虽然短期内影响不小,可在历史修正力面前,简直就是挡车的螳臂。毕竟,后来人根本不能理解这些远远超越了时代的东西,除了发出一声感叹,就别无其他。”
“至于现在这一位……应该说他实在是考虑的太多,还是考虑的太少?也不知他会变成什么样……究竟是走上你的前任们那样的道路呢,还是……走出属于你自己的道路?”
“真的很有意思……难怪上面告诉我,即使历史不发生改变,也是可以接受的。”
二哈如此想着,闭上眼睛,渐渐陷入沉眠。
同一时间,吉姆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两个小侍从甚至不太敢看他的脸色。
吉姆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精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的思考中。他想做出改变,但无论怎么思考,都会回到一个问题上:
“夺取他人的财产与生命,来让自己活得更好……这是我应该做出的选择吗?”
哈雷还有其他兄弟的举动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一方面他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热情与支持,另一方面他不愿意使用在他们看来“正常”的方法去获得优势。
同样的问题延伸到大的方面,就变成了破碎群岛与维京时代的矛盾。他的确想让历史进步,可是维京时代……无论什么文献记载的,都伴随着流血牺牲与无尽的杀戮抢劫,是彻头彻尾的天灾。
如果吉姆真的只是一个领主的儿子,只是一个接受了中世纪价值观的普通人,那这么做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是,吉姆的灵魂来自和平年代,那个古老国度为他塑造的三观很难和这种需要大量鲜血染红的信念相互融合,最后造成的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价值观混乱。
应该怎么做,才能在避免杀戮的同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吉姆思考了很久,最后悲哀地发现这根本就是无解的。哪怕破碎群岛可以做到粮食自给自足,但其他的生产资料呢?尤其是铁这种有用的金属,破碎群岛根本就不能保证未来发展的需求。还有煤矿、铜矿等矿物,你不能指望这片群岛的矿产太过丰富,再说,全都变成矿场,人又应该住在哪里?
说到人口,这也是制约了破碎群岛发展的一个问题。群岛的土地面积毕竟有限,能够养活的人口就那么多。而人口,永远都是一个势力发展壮大的头号要素。在中世纪,只有足够多的人口才能支撑起科学家、魔法学家、艺术家、政治家等等的诞生。破碎群岛在这一点上已经达到了极限,再想产生更多的人口,就只有扩张领土,以更多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
可是这就回到了老问题上:怎么才能占据更多的土地?答案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戮,毫不留情地杀戮。没有人愿意随便放弃自己手中的土地,如果有,那他一定是脑子抽风或者有极其重大的事情相求。
这么一来,问题又回到了老路子:你愿不愿意用别人的鲜血来成就自己的成功?
吉姆……不知道。他仍然不能接受那种对自己人的杀戮,可是在考虑了目前的情况后,他发现想要推进历史的改变,除了接受双手的鲜血之外,居然没有别的方法。
或许,这就是中世纪的精髓?想要为自己身后的人争取更多的权利,就只有使用手中的长剑与魔法,用暴力争夺更多的生存空间。
吉姆起身下楼,目光落在一旁的两个小侍从身上。他们不到十岁,身型瘦小,面有菜色,和吉姆记忆里那些胖墩墩的健康孩子相比,完全就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再看看那时候下跪的妇人,如果在天朝有哪个母亲跪在上级领导面前希望他们带走自己的孩子,那周围人保证会戳她的脊梁骨。有义务教育,有国家的扶贫,日子很苦不假,但至于彻底抛弃自己的骨肉吗?当然,超生之类的不在这范围内,国家也没办法全都帮助到位。
可是,在那个农妇下跪的瞬间,吉姆分明从远处人们的眼里看出了一种羡慕混合嫉妒的情绪。如果让他们取代农妇的位置,用一次下跪来送走一个孩子当侍从,他们是一定乐意的。反正留下来也是挨饿,干脆抓住这次机会岂不美哉?至于成为侍从以后具体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也不愿意费心去知道,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那已经是“别人的事”了。
为什么?
因为留下孩子,自己就要饿肚子;因为留下孩子,生活的重担就要由他们自己承担;因为留下孩子,意味着领主不必为他们负责……最后,留下孩子的家庭只会越来越苦。成年后一旦分家,那接下来的日子比上一代还要不如。
所以,破碎群岛才会陷入不断对外战争的怪圈。他们希望消耗一部分人口,同时获得大量的利益来改善生活。不幸的是,之前两次大规模战争,破碎群岛输得很惨,这就导致现在的破碎群岛不得不缩减银根,由分家变成长子继承,尽最大努力保护财产,防止自己的财富流失。
这么一来,不少青年失去生活来源,只能加入常备军或者往更富足的领地迁徙。(这也是艾克勒斯家族快速发展的原因,吸收了大量的外来人口)但财富的总量提升有限,无法完全安置他们,于是……
“恐怕,只要给出一个契机,破碎群岛的这些年轻人就会转变为愤怒的洪流,去争取他们应有的东西。”
吉姆闭上眼:“我是不是应该推波助澜呢……可是我……”
此时,一直闭着眼睛的二哈悄悄醒来,爪子微微一动,牵扯了某根无形的丝线。顿时,吉姆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位长跪不起的农妇的形象。
“算了,既然一定要有一方残忍,那还是我们对别人吧!”吉姆打定主意,站起身大步出门,在走到那一步之前,他需要在这次大会上表现出色,获得更大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