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老头消失,吉姆才回过神来:“这位究竟是……”
“前任领主的兄弟,也是现存艾克勒斯家族最老资格的一个,布莱顿·艾克勒斯。”哈雷耸耸肩,脸上的表情很不以为然,“倚老卖老,总是喜欢用‘我当年’开头的一个老家伙,所有人都不怎么喜欢他,包括他的亲生儿子与女儿,我们就更不用说了。这家伙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所谓的‘荣誉’还可以自吹自擂一番,所有被他怀疑对自己的荣誉有害的事情都会遭到他最恶劣的打击。”
吉姆了然,只是他并不同意“所有人”这个词,没看对面有相当一部分年轻战士准备支持他吗?只是,哈雷刚才的话语总让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也不知错误出在哪里。
“好了,吉姆。”凯因心中长叹,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货色,“说说看,你在影像里发现了什么?”
“哦,好。”吉姆点点头,大踏步走向之前自己所站的位置,丝毫没有把众人的注视放在心里,这让有些人的目光变得和善了一些,“我发现的其实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真正的证据还要专业的探索者来帮忙。”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个事实,那就是这次宴会非常重要。”
“还用你说。”也不知是谁冷笑,“带不带把都知道这。”
人群轻笑,艾克勒斯家族的年轻成员则是怒目而视,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吉姆居然跟着微笑点头,顺便鼓了鼓掌。
“说的对,但是,敌人偏偏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展开所有的策划。我甚至认为,最开始被我们打伤的白色狼人,也是整个计划的一个步骤。”
这下,没人再笑出声了。白色狼人的出现的确令他们非常被动,而且它那强大的杀伤力也让人们头疼。只不过,一想到那只狼人其实被面前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子射伤过,人们就总也提不起对白狼的警惕之心。
吉姆将这种轻视看在眼里,令他欣慰的是自己的兄弟还有几名年轻的战士并没有露出轻敌的神色:“先从白色狼人说起吧,他的出现、受伤乃至死亡。其实都是在计划之中的一场‘戏’。”
这下人们彻底惊讶了,要知道白狼最初就是被凯因,吉姆的老爹的战斧所伤,这么一句“演戏”莫非是在指责自己老爹,艾克勒斯家主,这座岛屿的领主?无论他针对的是哪个身份,这种行为都等同于叛变。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凯因身上,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个中年人根本没有功夫关心他们的视线,此时的凯因正专注地看着吉姆,嘴边挂着的微笑说明他在为自己的孩子极度自豪,哪怕他的话有可能伤到自己。
“之所以说是戏,是因为白狼一定不能死在老爹的斧下,因为那样做他可能无法表演出‘复活’的神迹。”
“你说复活?”有人惊呼起来,“这怎么可能?”
“严格来说,只是灵魂的复活。”吉姆看向大巫师,轻声说道,“我听说巫术中的傀儡术,可以特殊制作傀儡来替死,从而达到即使肉身毁灭,意识也可以留存。”
大巫师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面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怎么才能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呢?牵强附会可不行哦。
“白狼的情况大概就是如此。”吉姆走到一张桌子旁单手撑住,之前冲击的后遗症开始显现出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站不稳了,“他的肉体死亡,可是灵魂却受到某种拘禁,无法前往正常的冥界之路。”
“是保护?”大巫师提出猜测,“有人从死神手中保护了他的灵魂?”
“不……应该是诅咒。”
吉姆回想起自己被追杀的场景,再和眼下大厅里的尸体做了对比,很容易就发现了问题:
“看看这些尸体的伤痕,他们几乎全都受到了爪子与利齿的攻击,说明狼人攻击敌人的时候多半会同时用到爪子和嘴巴。但想想那位农夫的伤口,只有爪痕,没有齿痕。而且和我战斗的时候,它也没有尝试咬碎我的骨头。这说明,那头白狼只用爪子攻击人类。”
“可是,我和哈雷在逃跑的时候,那头白狼却对血腥气有极大的反应,这表示它是可以进食肉类的,至少动物的肉它可以大口吃掉。”
“所以,那头白狼恐怕受到了一种无法吃人肉,同时灵魂被限制在某个区域的诅咒。”
人群面面相觑,不多时就有人提出疑问:“就算白狼有这种情况好了,可是那和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别着急。”吉姆摇摇头,“他的关系很快就会明朗。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来讨论一下凶手,你们看见这个女人手中的东西了吗?”
大巫师立刻配合地放大影像,很快,那名侍女手中的亮晶晶的东西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冰块?”凯因皱起眉头,联想到最后上来的冰啤酒,他马上就抓住了关键,“你是说,她把毒药放在冰块里,然后加入了啤酒中?”
“对,而且这么做还可以避开大厅的魔法侦测。”吉姆指了指一旁的大桶,那里装着的备用冰块已经化了不少,“我们都知道,除非获得领主的允许,不然这大厅内是完全禁止魔法的。所以,一般的毒药没办法在魔法的掩护下通过门口的盘查,必须要有针对性的布置。”
“而这个布置,完全利用了即将送上来的冰啤酒,为了避免这些酒触发低温魔法,针对元素系降温类别的法术,比如冰与水,被开放了限制。所以,把毒药藏在冰块里,混入装有大量碎冰的盘子中,可以完美避开所有探测。”
众人思考片刻,纷纷点头,认可了吉姆有关毒药来源的推断。
“既然毒药带了进来,那下毒就不是什么难事了。问题是,下毒者怎么能保证自己一定会站在自己目标的旁边倒酒呢?当然,结合目前的情况,我们完全可以说,怎么才能让狼人百分之百中招变身呢?”
“答案很简单。”吉姆指向侍女的胯部,“只要让一个最不符合挑选条件的侍女入场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最不符合条件?可是,侍女明明是同意选择的,身高之类的几乎完全一致啊。”
“身高类似,不等于身材比例完全一致。”吉姆点了点一旁的花瓶,“大家看,以这花瓶的高度为基准线,其他所有负责倒酒的侍女的腿都显得短,除了这一位鹤立鸡群……哦,就是腿长,腿长。当然身高也高出那么一点。”
在场的人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神色,唯独某个十几岁的愣头青有些不解:“腿长腿短咋了?腿长就要去狼人那边吗?”
吉姆翻个白眼:“这些侍女的身高都是经过挑选的,这样在倒酒的时候酒水的样子最好看,又不会溅出来,当然福利也算原因之一。腿一长,到桌面的距离不好把握,再加上倒酒时候的那种鬼姿势,很难控制住酒水的轨迹,多半会来个天女散……就是溅得厉害!反正,她的表现必然堪忧,一定会被送到最不受待见的桌子上。”
“所以,”凯因眼看其他人把这个还想追问的愣头青拖走,感慨一声下一代的素质堪忧,就把注意力回到自己儿子身上,“这个侍女有问题?”
“是的。我们继续看她的表现。”
影像开始运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侍女的身上。果然,在狼人开始痛苦地嚎叫,陆续变身时,众多侍女纷纷花容失色,四处乱跑,唯有她的表情虽然很慌乱,但是眼神却格外镇定。
“逃跑路线不对,”凯因一针见血,“她没必要穿过一整排狼人往我的方向跑,直接后转身就是大厅的正门,何必冒着被咬死的风险请求领主的保护?”
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侍女躲在窗帘后面,左手缓缓掏出什么亮晶晶的细长物体。放大后,人们才认出那是一根冰针。此时,正好是阿瓦死去,痛失爱子的莫萨最脆弱、防备最低落的时候。
然后,冰针悄悄没入莫萨的后脑勺。由于是冰,自然会被血液融化,不留下一点证据。
“原来如此。”凯因长叹一声,“莫萨死的不冤,这么连环算计,换个人都要中招。”
“这还在其次。”吉姆指了指倒毙一地的狼人,嗓音略微嘶哑,“我说白狼可能有牵连就是因为这。想想看,一头发疯的狼人,还是白狼这种异种,绝对会引起狼人与人类的高度重视。为了稳定局势,避免可能的争斗,狼人族群绝对会派人来说明情况。而且为了表示诚意,一定是主和派的高层悉数出动,这样才有分量。”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吉姆的言外之意,脸色为之一变。他们不傻,既然主和派的高层全都躺在这里,那狼人族群的现状就值得商榷了。人群中甚至有几个老人目光闪烁,和凯因做了一番视线交流,不过凯因最后还是摇摇头,表示暂且引而不发。
“所以,”吉姆恍若未觉,继续推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持住两个族群间的稳定,这么一来……哦,我草……”
他突然顿住,接着飞快转身看向哈雷,正好对上后者那从疑惑到恍然大悟再到惊恐的眼神。
“艾莉!”
两人同时吐出这个名字。
“该死!”吉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快拦住布莱顿!不对,谁赶紧去周围找找,他一定遭了暗算!还有,拦住那个混蛋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