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猜到的?”
林道广脸上古井无波,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一样。
“我一直在怀疑,但从来不敢确定。但成为修行者之后,我能看到更多。”澜柯眼神十分复杂。“我给您的那块阵纹火石,只有感受到真气时候才能触发。”
“这么回事儿啊……”林道广喃喃道,却仍然没有太过惊讶。
“梦音楼的账目我几乎都了熟于胸,这账目做的几乎毫无破绽。但是这却也是最大的漏洞......”澜柯继续道。
“梦音楼想以凡人的身份去做修行者的生意,这件事根本不现实,必须有一个大势力做后台撑腰,梦音楼才能在短短十几年发展成今天的规模,甚至成为凡人和修行者之间交流的纽带。”
“可是这些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澜柯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因为我没法修行,注定了是个废人?”
“小柯,没人这么想......”
“但是我会这么想。”澜柯言语中带着一丝悲伤。“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不希望我卷入这些纠纷当中。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废人了。我不敢说我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我至少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
“你父亲他也有苦衷。一直以来,他都把很多事儿憋在心里。不和你说,一是时机没到,二是不想让你担心。”林道广开口道。“我可以跟你承认,一家子的确都是修行者,梦音楼背后也的确有一个庞大的势力。除了楚蓉,她的确不知情。”
“可是知道了这些,你又能做什么呢?”林道广摆了摆手。“有些事,你父亲自然会亲自告诉你的。我就不多说了。”
“嗯。”澜柯点点头。“但是,林爷爷,请转告我父亲还有易叔他们,澜柯已不是过去的澜柯了。我也能帮他们分担。”
林道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哪怕他再怎么天资聪慧,心智成熟,依旧是他林道广一手带大的。
“澜柯哥哥。”草娃从屋里出来,揉了揉眼睛,他也刚刚睡醒。看到澜柯就打了个招呼。
“嗯,小槃。”澜柯蹲下摸了摸他的头。“哥哥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听楚蓉姨和林爷爷的话,好不好?”
“秦天哥哥走了,澜柯哥哥也要走。”草娃语气里带着一丝怯懦和害怕。“你们不会也像娘一样,去了就不回来吧......”
“不会的,小槃放心。哥哥答应你娘要照顾好你的。”澜柯看着草娃。“听哥哥的话。等哥哥回来的时候,要学会识字经上的字写给哥哥看。”
“嗯!”草娃点点头。“草娃记住了!”
“草娃的大名叫什么?”
“姚槃!涅槃的涅!”
“是涅槃的槃。”澜柯哭笑不得,刮了刮草娃的鼻尖。“哥哥不在的时候不许哭鼻子。”
“林爷爷,那我走了。”回过头去,澜柯看着照顾自己十几年的林道广。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澜柯早已把他当成亲爷爷看待。
的确,眼前的人有事瞒了自己。但那又怎样呢?就算他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还是那个从看管门房到照顾孩子,任劳任怨的林道广爷爷。
“不要荒废了时光和机会。”林道广简单的说了一句。
“嗯。”
简简单单一个嗯字,别的也没多说。澜柯便头也不回地向着大门走去。然后亲手推开了大门。伴着吱呀吱呀的开门声,澜柯大步走出了门外。
“怎么,你也不去送送?”过了许久,林道广突然开口道。
偏房中,一名中年人走了出来,正是澜寻风。
此刻他的精神有些萎靡,似乎是缺乏休息,又像是心事重重。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这么长时间,早就走了。我一个凡人,又不会御剑,哪追得上。”澜寻风自嘲一笑。“以后也未必能追上了。”
一主一仆,还有一个小娃娃,三人就站在院子中,谁也没再说话。
半晌后,楚蓉从厨房里走出来,掐着腰,倚在门框上,看向几人。
“所以你们瞒了我什么事儿?”
林道广和澜寻风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写满了尴尬......
安永城中。
澜柯没有直接御剑离开,而是在街上随意走着。一路上走过了字画小摊,走过了梦音楼,走过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和当街耍刀卖艺的汉子......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与这些市井风貌格格不入了?
“怪哉,怪哉!”澜柯笑了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一道白衣倩影正撑着伞一路跟着他......
“啊~~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在澜柯脑海中,灵算子的声音响起。
先前和黑鳞兽一战时,他的精力消耗了不少,然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睡,直到今天才恢复了交流能力。
“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啊……哇,我这一觉睡得太亏了。”灵算子虽然沉睡,但是还可以翻看澜柯的记忆。这也是当时灵算子拜澜柯为主时,二人签订契约的内容,通过体悟澜柯的经历,灵算子可以更好地去理解“人”的情感。
“等会儿就回神药府了,也算是带你回家,开心吗?”澜柯与灵算子通过心神闲聊起来。
“还行吧。”灵算子的声音在澜柯脑海中响起。“自从有灵智以来几百年都是在那待的,这才出来几天,新鲜劲儿还没过呢。”
“也是。”澜柯哑然失笑。“等这段时间修行结束了,我就带你好好去看看这花花世界。”
“对了,澜柯。你和倪青到底什么关系啊?”
“就、就朋友呗。”澜柯摆摆手。“不然还能是什么?”
“不,不一样。”灵算子可劲摇头。“都是朋友,你对秦天的态度和倪青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有吗?”
“而且我觉得她对你的态度,和对秦天的态度也不一样。”倒是旁观者清,虽然灵算子只是涉世未深的一棵普通的成精的大蒜,却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他所看到的问题。
“哈哈,那、那肯定是因为他和我们两个的熟悉程度不一样。”
“那为啥她在你后面跟了这么久?”
“啊??”
澜柯一愣,回头看去,刚好与那撑着伞的倩影四目相对。
倪青的美眸中眼波流转,宛若一潭秋水,清澈而又动人。在那深处却又好像藏着被发现的狼狈,甚至还有一丝期待,还有些不曾与人提起的心事。
两人都愣住了,片刻后,却又都默契地展颜一笑。
“我来送你的。”倪青努力控制住心头的羞涩,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本来还在闻仙苑中闭关休息,然后便有一人神识传音给她。那人自称是林道广爷爷,希望倪青能代他去送送澜柯。
“嗯,谢谢。”澜柯也有些窘迫。“那、那走吧。”
倪青收起了伞,走到澜柯身边。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在了一起......
倪青比澜柯矮半个头,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倒是显得格外般配。
“走的这么匆忙,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倪青未看澜柯,只是看着前路,随口说道。
“本想安顿好再用传讯令告诉你的。”澜柯说道。“我走的事,林爷爷说的?”
“没想到林爷爷居然是修神境界之上的前辈,他用神识传音告知我的,让我来送送你。”
“这样啊。”
明明昨日两个人还亲密地一起游灯会赏烟火,但今日再走在一起,澜柯却依旧是心跳不已。
过去心中那倾慕的感觉,在成为修行者,见到希望之后,便不断生根萌芽。甚至,现在自己都开始妄想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了。
“澜柯,你怎么不言语?为什么倪青也不说话啊?你们两个这样不觉得尴尬吗?开口说点什么啊!不然等会儿就走到头了!”灵算子突然又在澜柯脑海里叽叽喳喳起来。
“你给我闭嘴!”澜柯额头上青筋都爆起来了,低声喝了一句。怎么这灵算子突然变得像秦天一样磨叽?
“啊?”倪青睁大了眼睛。
“咳咳,没事儿。”澜柯顿觉自己失言,随即又恢复沉默。
倪青也是一直低着头,二人就这么往前走着...走着......
二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尴尬的走了一路。到了城门外,澜柯站住了脚。
“青儿,我......”澜柯看向倪青。
“嗯。”
“......我要走了。”
“......哦。”
“等我回来会去看你的。”
“澜大哥,我......”倪青犹豫了很久,最后在储物法宝中拿出了那盏鸳鸯灯将其一分为二,又把其中一盏交到了澜柯手上。
“那我就等着你来了。”
澜柯看着那盏灯,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接过拿在手里。而后便唤出飞仙剑,一步登上。“一定会的。”
澜柯何尝不想大方地对倪青表白?但是如果自己没法度过死劫,只会耽误了她。
只有自己拼命修炼,早日突破桎梏,才能真正和倾慕之人长相厮守。
澜柯最终化为一道流光,直向着神药府的方向飞去——
倪青看着澜柯渐行渐远的身影,咬了咬嘴唇,直到澜柯在视线中彻底消失,她才转身离开。
站在飞剑之上,看向前方的澜柯,眼神越发坚定起来。“希望神药府不会让我失望!”
完成修行中的执念,了解父亲隐藏的事实,还有早日对她倾诉自己心中的所有话语......
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