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快,趁还没他改变主意!”白眉老人暗自心喜,总算没有白做工一场,待徒弟收服了灵武,那么他在风家的供奉地位,也就稳了!虽说有些可惜那把灵武,但对于一个散修来说,没有什么比获得大家族支撑更重要的事了。想他少时贫苦,全靠天赋跟上世家子的步伐;中年时因资源短缺,许多天分平平之人都可骑到他的头上……若不是发现一处修者大能留下的洞府,他又怎能在天周榜排上名号?
方锦游心中冷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不先答应你,不但不能报仇,还会有更多人遭其迫害。这种情况下不答应才是脑子坏掉了!
然而此时变故又生。
那几道眼熟的宝光又折返而来,方锦游眨了眨仅有一只的眼睛,心情复杂。这些天元会,你若是说他们不办事,这不是来了么?
“师父,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这几人抹去吧,我们落脚的镇子不大,能敢赶来的必然不是什么能留命牌之人。”年轻人神色淡淡,唇中略过的话令人如坠冰窖。
此人竟还不忘灭口!方锦游咬着牙,又聚集体内残存的魄意,狠狠刺了他一下。
“咦?”白眉老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原来这小子,竟会因你想要灭口刺你?”他端着拂尘,面露惊奇。“天元会很快就要来了,不如和我们做个交易吧,小子。”
……
“成了!”没了方锦游的阻挠,年轻人成功将魄意注入折扇,他凤眸中精光一闪,将折扇拿在手中开合两下。“魄灵果然决定了一个人的修道之路长短,”他感慨道,“若非如此,我怎会从小被渃姬那贱妾和她生的儿子欺压?”
方锦游心中一惊,扇钉处的眼睛再次睁开。
他对渃姬这个名字可不陌生。前些年他替人跑腿赚取钱财之时,也曾旁听他人交谈,其中最被称道的,便是风家的大少爷风寅。这风寅据说身材魁梧,头几乎碰得到门框,其魄灵是一把长戟,天赋惊人,其生母便是年轻人所说的渃姬。也就是说,风寅是个庶出子,因风家嫡子风易一出生便没有魄灵,这偌大的风家未来便是要交由他来继承。这风家,乃是旃洲最显赫的大家族!人人都道这风寅将会是风家最年轻的家主,但仅仅是过了两年,便听说此人魄灵意外碎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修行了。
原来,面前这名年轻人竟是风家嫡子风易!
“徒儿,”白眉老人摇摇头,“你三年前还不是一样没有魄灵,”他摸着长髯,“可那风寅却是有的,结果如何?他还不是废在了你的手下?”说到此处他又有些得意,“而如今你得了这灵武作为魄灵使用,风家还不是在你手中?”
年轻人听罢微微一笑,“真是多亏师父了。”他说着,又将手中折扇抚摸。而扇钉处的眼睛竟也被摸了一下。
方锦游险些吐了出来。“这厮真是恶心,待我有了反抗之力,必要将其碎尸万段!”这事说冤倒也不冤,这风易本就知道他生魂清醒,还故意这么做,明显是想打熬他。
“想必收服灵武就像是驯服灵兽为己用,”年风易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想法,“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稍微聪慧一些。”他很大方地承认了。
“量你还未通修行,老夫便勉强告诫你一二,”白眉老人紧跟其上,“若是在比斗中诚心使绊,不肯出力,你也许会像风寅的魄灵一样被击打碎裂,到那时,神仙都救不了你。而我则大可为风易再制一柄灵武。”说白了,又是威胁。
方锦游暗自冷笑,你这老匹夫也只能这样威胁一二了。他心中怒极,却清醒得很,索性顺着风易注入的魄意一扯,将大量的魄意吸附至自身。而风易的脸色则是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当即喷出一口鲜血,眼看便要跌坐在地。
“哼!”方锦游心念一动,折扇便飞到空中打开了一角。到底是魄灵的原主人,操控起来简直不要更得心应手。而折扇也同风易拿在手中时产生了不一样的变化——原本平平无奇的扇柄很快便横上血色游龙,屋内霎时狂风大作。
“魄意可真是好东西,”方锦游尝试着开口说话,惊喜地发现自己果然能开口!“只可惜你这废物的魄意少得可怜。”连自己的折扇也只是打开了一角,这厮便要油尽灯枯了。
这话倒是没说错。风易废了十五年,即使有白眉老人指点江山,仍不及初级意者。而意者是最初的修行者,也就是说他甚至无法踏入修魄者的行列。说风易是废物也并无错处,毕竟人人生来都有魄灵相伴,而他没有。
“没有又如何?”风易体内魄意几乎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得扶着八仙桌站稳。“你自是天纵奇才,可如今还不是变成了我的魄灵代替品?”他心中苦笑,这高阶的魄灵消耗简直恐怖!虽说天下魄灵者皆可触大道,但魄灵的阶位却能让同等条件的修魄者参差不齐,更有甚者甚至可越位击杀他人!
“徒儿,这明显是高阶魄灵!待你归家之后,一晚便可踏入初级意者!”白眉老人激动得连眉毛都在颤抖……可惜自己生不逢时,此等宝物又怎能赠予他人!只能寄希望于风易,待其坐上少家主的位子,自己定能得到更多的资源修炼!
眼看吸来的魄意所剩无几,方锦游冲着白眉老人“呵忒”一声,扇子便“啪嗒”插在了房中一卷字画的挂轴上,而那血色飞龙,也消影无踪。
半晌,白眉老人才开口叹道,“唉,有此宝物,你修行自是毫无阻碍,三年达到意鬼级别绰绰有余……只是这少年脾气颇为暴躁,为师也是为你添了麻烦……”
“无事,正巧这几日风寅乖了不少,其他人也不愿露头。”风易轻笑,“倒是那天元会,不知会不会查出师父的身份?”他踉跄着从挂轴中抽出折扇,“不论是魄灵,还是灵武,都无法隐回体内,还真是不便。”
白眉老人点了点头,“自然,若是能轻易收回,又多了些方便。”他这把白骨拂尘便颇为显眼。好在他素来高调,不屑于隐藏身份,此类烦恼一般很少出现。但魄灵为实体仍有坏处,若是有人将他人的魄灵封于地下或储物空间,那么魄灵一时间也许难以脱困。甚至有人将自己的魄灵放入储物空间内忘记拿出……而高手间的争斗往往连一息都欠,有不少糊涂蛋就是死在了这一点上。
“其实也有好处,”风易从腰间摸下一把折扇,将扇坠摘下,“若是将魄灵藏匿,将他物置于显眼之处即可。”说罢,他将摘下的扇坠又栓在了方锦游身上。
——的确算是身上,如今方锦游并无肉体,生魂委于扇中,而魄灵一旦出现便是实体,自然也算作他的身体了。
“所以我便再聪明一些,”他说着,却是将两把扇子一起挂在腰间,“便让他们猜猜,哪把才是魄灵。”
两把都不是你的魄灵。方锦游心中不屑,连带着扇钉处的眼睛也跟着翻了个白眼。
却见和自己一同挂在腰间的折扇扇骨上咧开一条满是獠牙的细缝。
“这可真是赶巧,”风易笑着拨了一下两把扇子,“师父替我寻来的代替品恰好与我打造的障眼法形态相似,真是有缘。”
呸呸呸,等我能够脱身,一定要打得你再也说不出半句鬼话!若不是魄意珍贵,方锦游绝对还要张嘴唾他。
不值得,他安慰自己。
“敢问屋内可是“骨道人”离阎前辈?”一个陌生的声音自屋外响起,想来便是那天元会之人了。方锦游在风易的腰间跳了跳,提醒他遵守约定。
“正是,”离阎起身一摆拂尘,房门大开,“不知诸位所来何事?”若不是亲眼看着自己被炼制,连方锦游也不相信他就是那个手染鲜血,不知残害了多少天才的邪道人。
正沉思之时,便见一陌生少女走进屋内,四名身穿杏色衣衫之人紧随其后。
似乎是什么大人物的子嗣。
方锦游这才仔细打量起第一个踏入房门的少女。此女身穿一身月色狐裘,身材娇小,一双杏眼波光流转,说不出的娇俏可人。
“原来是元夕元大小姐,”面对这么个俏佳人,风易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风某记得这个时节,天机学院并不会将学员放出来走动。”显然,这厮和这位元大小姐并不对付。
元夕顿时柳眉倒竖,“总比你这注定无缘天机学院之人来得好!”她似乎是个暴脾气,风易甚至只是刺了一句,她便如那竹筒里的火油一般爆开了。
骨道人藏在胡须下的干瘪嘴唇咂了咂。
而方锦游则是一愣,这天机学院是旃州最有名的学府,由十二位天机子开创,毕业者莫不是一方人杰。
“所以,你是奉你那好姨母之命,来给风某找不快的了?”风易依旧是那副不在意的态度,就像是窗上落了只吵人的鸟雀。
“非也,”元夕这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是姨夫拜托我过来一趟,”她绷起小脸,“姨夫教我告诉你,若是今年你考不上天机学院,那风家便是解散,也不会将家主之位交于一个废物。”接着她又将脸转向离阎,似笑非笑,“至于骨道长,那荒山里的血云我不会多管,毕竟人死如得灯灭……但这师徒心血,可得早日拿回才好。”
师徒心血乃是结成师徒契所使用的一丝眉心血,为的是双方不互相背叛。而一位师父,只能和一个徒弟结成师徒契。
话音未落,她便如一只快乐的雀儿一般蹿出屋去,几下就没了影子。而那四个护卫先是愣了片刻,这才慌忙追了上去。
离阎摇了摇头,“这丫头……”对于血云被发现,他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此地大能只他一人,那血云体积却不小,普通修魄者难以掩盖,怀疑到他头上完全正常。
“师父放心,她那表哥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被废,更是一蹶不振,只有他那好母亲还在替他瞎蹦。“那渃姬的姐姐虽贵为天元会的会长夫人,可那女人既然能坐到高位,就不可能扶一滩没有脑子的烂泥上墙。”
方锦游听得迷迷糊糊。他对这些夺嫡的破事并无兴趣,一心只想着赶紧寻些方法修炼看看,在二人的交谈声中,他很快就将意识沉到了魄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