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瞬间泛滥。
提娜捏起那串斜躺在竹篮底的糖葫芦,口中的津液从红舌深处溢满整个嘴,心底的悔意也渐渐浮出水面,杀人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太过冷酷,但她无可选择,只怪破镜的速度是她始料未及的。
搬家之后,宗师的樊篱便在无形中塌陷,这座樊篱囚禁了她十三年,恰巧是提莫的年龄,十三年之间,她已经很少冥想了,除去少有的几次动手,大部分时间都把心思放在提莫身上,完全把自己变成一位村间妇人,褪去了所有少女的独有特性。
她会被提莫第一句“妈妈”叫的心潮澎湃,当时正处冷冬的蘑菇村足足吹了一整天的暖风。
她会为提莫第一次迈步感到骄傲不已,之后便是持续六年钻研出的“小莫快跑”这一技能。想让专属于自己的风,能够被提莫学习、运用,对于宗师境界的她来说,意义非凡,让她对风的理解步入更深层次。
十三年,她一直在围绕着提莫转,把冥想如旧衣服一般弃在衣柜的一角,偶有拾起依旧是为了提莫。
破境这个忽然被丢在脑后的孩童,开始仍矜持着自己独特傲慢,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傲慢缓缓被时间消磨殆尽,它便如遗忘的孩子般,给予些许的食物便能换来它的抱腿撒娇卖萌,何况提娜给予的是时间难寻的深层次领悟。
王者之境的樊篱似冰层遇到了暖流,缓缓融化,随着搬家到遗世独立的醍湖之后,这种消失的速度更添一步,至于何时消失,她不可知却可猜测的。
直至此时,那层樊篱随着对提莫的驱逐,消散近无。
对的,提娜对提莫的要求,是一种驱逐,只缘于心头隐隐之中的丁点风吹草动,独特的直觉,挣脱直觉的直觉。
那是步入王者之境才会有的“感知”,不能再称之为直觉,因为直觉一只隐于意识水面下,不可捉摸,但王者之境的这种直觉,已经跃出水面成为一种感知,王者之境的人称之为‘清晰术’。
属于王者之境的独特已显现其身,虽未完全踏入王者之境。
收拾完一篮子的年货,篮底的糖葫芦映入她的眼帘,右手捏着灯光下映的通红的糖葫芦,嘴唇微翘,嘴唇咬下顶端的山楂,随之便露出少女一般的笑,咀嚼着吹灭烛火,蜡烛的独有味道飘散在黑夜中,随手关上灶房门窗。进里屋换了衣服,锁了剩余的房门,捏着原本五颗山楂被吃掉一颗的糖葫芦,散步到了醍湖一棵树下,月光下的影子缓缓拉伸,变得高挑。
弯腰看向水中,原本波动的水面瞬间化为一面毫无波澜的镜子,水境中一袭白衣、一披秀发、一脸俊秀,和以往的妇人打扮大相径庭,高挑的躯体也超过了约德尔人的范畴,脸庞毫无岁月的痕迹,少女的灵动,呼之欲出却又被压抑着,这种压抑不是刻意而为,是一种压抑习惯后的自然。
缇娜浑身呈现出一种不协调感,明明拥有少女的躯体却散发出成熟妇人的味道,这种不协调感再搭配上强大实力所呈现的的漠然冷峻,调和出一种令旁人观之闭目斜视,不观心痒难耐的复杂感。
起身,嘴唇再次从糖葫芦上咬下一颗山楂咀嚼,眺望着蘑菇村的方向,有蓝色的光晕隐隐闪耀着,就似酸甜在口腔中发散酝酿一般,舌尖轻轻添了一下唇角沾着的糖浆,身上的不协调感隐隐向少女的那端倾斜,更加契合躯体。
远方的蓝色光晕开始加速旋转,汇聚成一束光柱,那是空间破碎的自然光晕现象,一种远距离的跨越方式才会让空间破碎,散发出这种蓝色光晕:
传送,有人在向蘑菇村传送。
传送的目的地必须被传送者定位,定位则需要眼位,现存于世的眼位由一种空间紫晶造成,这种紫晶诞生于破裂的虚空当中,只存在于陨石和地底最深处,极其稀缺。且制作工艺极其复杂,需要切割成契合空间的完全棱形,不容一丝一毫的偏差,然后由符文师在棱体八面雕刻契合所在空间的空间纹络,这种空间纹络需要符文师精确的测量,且究极复杂,存于世最小的是一立方(米)。
由于这种空间眼位,不可移动,且制作成本极其高昂,制作工艺究极复杂,一般都会定位放置在国之重地、战略要地,用来在紧急时刻快速集结力量防御。且空间紫晶异常契合符文师的符文之力,使符文师拥有攻击上的质变,紫晶和符文师是不二组合,两者组成了一种变相的高射炮,不可移动。
由此,世人不再称之为眼位,而以防御塔命名。
防御塔这种国之重器可不会出现在穷乡僻壤的蘑菇村,那么传送定位只能来源于另外一种变相的眼位,这种眼位相对于紫晶拥有着价格低廉、可移动的可贵优势,但局限性也异常致命,一次性物品。
这种眼位便是人,廉价且可控,当人被种下坐标后,便拥有了物品的属性,随时会被坐标拥有者褪去人的属性,成为一次距离传送的消耗品,所以对坐标拥有者来说,局限性很致命,致命是其的局限。
虽然廉价,但对于拥有坐标之力的强者来说,一颗坐标眼位必须隐蔽不可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提娜知晓那蓝光是为自己而来,一个将要挣脱樊篱踏入王者之境的人,对于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一种潜在威胁。这种潜在威胁一旦爆发便是致命,如今各帝国摆在明面上的王者也不过一二。
王者拥有着敌对任何一个帝国的强力。
所以任何一个帝国都不会轻易让一个王者诞生,更何况是确认敌对关系的王者。
随着蓝色光晕于黑夜中更加璀璨,缇娜把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嘴角勾起安静的弧度。
消失于原地。
消失不代表着隐身,速度到达极致亦会消失,但涉及到速度,总会摆脱不了加速度的束缚,加速度代表着需要时间才能到达某一速度,有时间那么便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但提娜此刻的消失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不需要时间便到达了某一极速,这便是风的魅力。
风只存活于动,静了便消失。
夜空本有云稀疏飘散在醍湖上空,和着月光犹如一层散发着光晕的薄膜笼罩在湖面之上,随着提娜的消失,云膜凭空出现了一个空洞。
提娜现身于蓝色光柱,一披黑发散乱在身后,嘴唇微抿,躯体呈现出挥拳的扭曲曼妙感,左手在前,依旧捏着一串三的糖葫芦,右手居后,捏拳携风向光柱挥去。
此时云对她瞬间奔袭的反应,缓缓来迟。醍湖上方的空洞层层向天空坍塌,层层云褶皱向天空蔓延,空洞的月光洒向湖面,夜空仿佛被捅了窟窿。
这便是提娜十三年后的第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