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叶激愤地说:“韩志祥,你要面对现实,别装糊涂。我也知道,让马小安为你顶罪,可能并不是你的 本意,但是,你不要认为有组织替你撑腰,你就心安理得了。你撞死了两个人,还让别人替你顶罪,你良心何 在?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我们是想给你一个自省自首的机会。碧泉市纪检委既想让马小安为你顶罪,又不 想让马小安坐牢,办不到!我们对碧泉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不服,我们要抗诉。要么找出‘5。1’肇事案真 凶,也就是你。要么以错就错,非判马小安实刑不可。我们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两件事我们已告到市、省、 中央有关部门那里去了。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证据,你脸上的伤疤就是证据之一。我们不怕纪检委和公、检、 法的腐败分子如何勾结来保护你和马小安,我们相信总有‘青天’替人民作主。你是党员,是党的纪检干部, 你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就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早日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今后我们就不再追究了。否则,我 们将一追到底!今天我们也不逼你,你好好想想,过两天我们再来找你。”丁玉叶一口气说完,拉起小妹头也 不回地走了。
韩志祥像丢了魂似的回到家。
老伴见他蔫蔫的,关心地问:“老韩,出什么事了?”
韩志祥说:“咱们天天担惊受怕的事终于来了。去年‘5。1’车祸死者的家属来了,她们好像已晓得驾车 的司机是我。”
老伴说:“法院不是判了吗?和你没有关系了。别理她们。”
韩志祥说:“听她们的口气,好像掌握了大量证据,还说如果我不承认,就去告我。你说这事咋办?”
老伴想了想说:“依靠组织。去年组织替你挑担子,让人顶罪。现在你还是要靠组织。组织让你自首你就 去自首。那个马小安判了多少年?”
韩志祥说:“好像是判三缓四吧?可死者家属不服啊!已经向省高院提出了上诉。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伴说:“你暂时稳住,千万别承认。”
韩志祥说:“可这担惊受怕的日子难熬啊!”
老伴说:“不行,判刑就没公职了,工资全没了,今后日子咋过?你现在不能承认,得征求组织的意见。 ”
韩志祥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天晚上,韩志祥自然是一夜难眠。第二天一早,韩志祥就迫不及待地去省纪检委找到秘书长夏定义。他 首先感谢夏定义对自己的关心和为自己挑担子,然后谈到碧泉车祸,说死者家属已经找到他,要他去自首,他 想听听夏定义对此事的态度。
夏定义问:“你承认了?”
韩志祥说:“那倒没有。”
夏定义说:“没有就好。一旦承认了,事情反倒弄复杂了。事到如今骑虎难下,这件事不再是你个人的事 了,而是组织的事了。现在,我们只能将错就错,维持原判。在下面一些事好处理,但到我们这里就不好处理 了。比方说,判你判三缓四,你的公职就难保了,一旦开除了你的公职,你这一辈子就白干了。在下面他们好 处理,顶替一下也就是做做样子。再说,你要自首也对不起碧泉市纪检委的好意,是他们主动提出让他们的司 机顶替你的。这件事我们只差没通天了(没告诉一把手省委常委、纪委书记牛慧琳),也不能让她知道。你说 咋好改变主意呢?”
韩志祥说:“还是秘书长想得周到。我一切都依靠组织。谢谢你了!”
夏定义说:“以后再有人来找你,你得态度坚决地予以否认,你要和我们及碧泉市纪检委保持一致。”
韩志祥感激地说:“好!”
第三天晚上,丁玉叶拨通了韩志祥家的电话。
丁玉叶问:“韩秘书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韩志祥一反常态,说:“什么我考虑得怎样了?我没驾车,车祸与我姓韩的无关。你们以后别来找我了。 ”
丁玉叶听到韩志祥说的话不禁火冒三丈,气愤地说:“韩志祥,是不是有人给你壮胆了?好,我本想挽救 你,给你指一条出路,没想到你如此执迷不悟!好,那你就别怪我了。我下决心要告倒你!”
韩志祥说:“那你就去准备一大笔上诉费吧!我在家里等着。”
丁玉叶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吼道:“你像什么纪检干部?咱们走着瞧!”说完,“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
当晚,丁玉叶把早已准备好的“上诉书”和告状材料,按照事先拟定好的对象填写好,并写好信封,打算 明天就送寄出去。
给省高级人民法院的“上诉书”是丁玉叶亲自送达的。接收“上诉书”的是申诉庭庭长付军。丁玉叶在递送 “上诉书”的同时,又特意将《省、市纪检干部玩弄“顶包”术,受害人家属强烈要求捉拿肇事真凶韩志祥》 的材料给了他一份,请他结合起来看。
从申诉庭出来后,丁玉叶又去了法院办公室,让他们把“上诉书”和告状材料给每个院党委成员一份。
然后,丁玉叶又先后去了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省政法委、省最高人民检察院、省公安厅,把“上诉书 ”和告状材料分别给了他们,各部门负责****的人都一一签收了。
丁玉叶最后来到省纪检委。办公室一位叫邓红兵的年轻干部接待了她,问她找谁。
丁玉叶说:“找你们牛慧琳书记。”
邓红兵说:“牛书记在省委上班,一个月来纪检委只几次。”
丁玉叶说:“那我就找你们二把手李书记。”
邓红兵说:“李书记下去视察了,你找他何事?”
丁玉叶说:“我是来告状的。”说完,她取出那份材料递给他。
邓红兵刚看了个题目就大吃一惊,忙问:“你凭什么说是我们韩秘书长?”
丁玉叶说:“我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我找你们纪检委的领导谈,找不着领导我今天不走了!”
邓红兵见状,便拿着材料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说:“我们的夏秘书长在家,他让你去见他。”
丁玉叶说:“我不见他,我要见书记或者副书记。”
邓红兵说:“可书记、副书记现在都不在呀。夏秘书长是党组成员,也算是省纪检委领导。”
丁玉叶想了想,说:“好,先见见秘书长再说吧!”
丁玉叶来到夏定义办公室。夏定义坐着没动,丁玉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夏定义瞟了一眼丁玉叶,说:“你写的两份告状材料我都看了。以前的材料只是怀疑肇事司机是我们省纪 检委的干部,今天的这份材料竟直接点了韩志祥同志的名。你凭什么说是他?有谁能作证?!”
丁玉叶说:“作证的人材料上不都写了吗?马小安没有开车。”
夏定义说:“去年‘5。1’,韩志祥出差去你们碧泉市,当时是坐在市纪检委的车子里,可他没开车。按 常理,他们也不会让他开车呀。马小安没开车说明不了就是韩志祥开了车呀!我说丁玉叶同志,交警、法官办 案是讲科学讲依据的。”
丁玉叶抢着说:“但也不能排除以权代法呀!”
夏定义说:“在我说话的时候请别打断我的话,这是礼貌。”说到这里,他呷了一口茶,继续说:“现在 交警已经下结论了,法院已经判决了,钱已经赔到位了,人已经判了刑,事情都了结了,你还想干啥呢?”
丁玉叶听到这里心里直冒火,忍不住了,说:“你说完了没有?”
夏定义说:“我不说了,你有话就说。”
丁玉叶说:“我不服判。碧泉市纪检委和公、检、法三家,互相勾结,官官相卫,将重案犯轻判成判三缓四 ,连牢都不坐,谁服啊?!本想上级纪检部门能主持公道,谁知你们也弄虚作假,欺骗老百姓。就凭你刚才那 句话已经说明你在说假话了,韩志祥明明是去长沙旅游路过碧泉,你硬说成是到碧泉市出差。夏秘书长,我不 跟你说了,我不知道你是多大的官,但我不怕你。我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断定你是个不正派的官,你不配在党的 纪检部门工作。”
夏定义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气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你去告……告……去,爱到哪儿告……到 哪儿告!”
丁玉叶呼地一下站起来,几步跨过去抓起夏定义桌上的告状材料,说:“你没有资格看这份材料。”说完 ,她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
丁玉叶又来找邵连顺。
邵连顺让她先稳一下再说,看省高院和市检察院最后如何裁决。他说:“你要作好两方面的打算:一是维 持原判;二是重新再审。如果重审,你还得把能拿到手的证据收集起来,以便出庭时用。我凭直觉预测,维持 原判的可能性很大。你把夏秘书长得罪了,他只要打几个电话,你这事就难办。如果真的维持原判,我劝你还 是算了,无论是财力还是精力,你都赔不起啊!”
丁玉叶说:“不行,我不能输这口气,我变卖家产也要和他们把官司打到底!”
邵连顺说:“既然是这样,你就开始作好材料准备。这次有些证据该抛的就抛出来,补充到原有材料里去 。一旦维持原判,你就分三方面同时进行:一是向省高院提出再审申请;二是向省人民检察院提出抗诉请求; 三是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申诉。同时,你可将告状材料向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送发。”
丁玉叶点了点头。
丁玉叶回到碧泉市后,一边工作,一边收集证据,一边写告状材料。她焦急地等待着省高院的判决。
在她去省城的这段时间里,她听说省高院派人下来调查过,还听说省高院是让省纪检委派人和他们一起来 调查的。他们来的目的是想找死者丈夫方昌明了解一些情况,而这一切丁玉叶全然不知。
就在省高院来人之前,王亚天还专门登门拜访过方昌明一次,说他已经帮方文勇安排好工作,9月份就可 以去上班了。他还告诉方昌明,说市纪检委研究决定,鉴于他儿子是残疾人,再补赔他7万元抚养费。方昌明 听后感激不尽。
与此同时,王亚天还给方昌明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意思是要他维护中院的判决,省高院来人了,他要表这 个态。方昌明满口答应了。
王亚天临走时还叮嘱方昌明说:“你是死者的家属,你才是主事人,一切应由你说了算,别让他人掺和进 来。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们那是害你啊!”
方昌明说:“王书记,我是个识好歹的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就放心吧!”
两个月后,市检察院维持原判裁定书和省高级人民法院的《驳回申诉通知书》,先后送达方昌明手里。可 方昌明都没有及时告诉丁玉叶,后来还是丁玉叶紧紧追问他,他才很不情愿地说了出来。
丁玉叶气得怒吼:“方昌明,你还是不是人?这两份东西都很重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昌明说:“我为什么非得要告诉你?我是丁玉环的男人,是方文旋的父亲,我家的事我自己能作主。”
丁玉叶说:“你已经急糊涂了,你不知道啥叫尊严了,你就知道要钱、要工作,别人给你点儿甜头,你就 什么都不要了,真是势利眼。”
方昌明说:“我就是势利眼,怎么样?你能给我钱?你能给文勇找份工作?”
丁玉叶气极了,说:“好,好,我不管你们的事了。”说完,她冲出门外,却没忘记把那“裁定书”和“ 通知书”带走。
回到家里,丁玉叶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她将“裁定书”和“通知书”从头至尾认真地读了一遍,发现维 护原判的理由是“查明事实与原判证据无误”。其中,提到唯一证人董文斌已出具书面证据,这是丁玉叶万万 没有想到的,她真是恨得要死:董文斌,你若回避我还能理解,可你为什么要作伪证?你和我的谈话录音都在 这里,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接下来,丁玉叶将《申请再审刑事诉状》送达省高级人民法院,同时也把《抗诉书》送达省人民检察院。 她还通过一个朋友拜见了省人民检察院申控处处长王力力。
当丁玉叶把案情的详细经过告诉给王力力时,他感叹地说:“这案子有难度啊!”
丁玉叶说:“我也知道有难度,我明天还要进京到最高人民法院上访去。”
王力力没有阻拦她,还主动提出他有个同学叫余虹,在最高人民法院刑审庭工作,让她去找他,请他助她 一臂之力。随后,王力力特意写了这样一封信:
余虹:
你好!
来人是我的一个朋友,申诉案涉及省纪检委一名干部。在本省处理难度较大,请你帮忙协调解决为盼。
王力力匆草
2004。7。22
王力力把信装进信封内,谨慎地封好,交给丁玉叶。丁玉叶喜出望外,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