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眼睛里的小火苗》
姜若飞住的这个大院，在整个江南，都算得上大规模的。
它是一座两跨院三进四出带后花园的大宅子。院子外墙有精美的砖雕，五六米的高大老式门楼，刻有纹饰的窗格以及古朴的房檐，是一处木、砖、石雕齐全的老宅。
经过大门，映入眼前的是一座古香古色、青砖铺地的大院子。
就是这样的屋子，种出了火龙果，谁信不？
屋内，墙壁上镶嵌着苍龙、凤凰、麒麟、牡丹等石雕，房梁上也都刻有祥云图案。
不过，柱子是新的，像刚刚翻新过。
特别是上面那块匾，看起来更吓人，靛蓝的底，金色的字，浮雕着二个字，“敕建”。
所谓的高门大户，这就是了。
光是院墙上的砖头，就值老钱了。去年，曾经有做古建工程的老板，出五十块买一个砖头，硬是没人敢伸手。
为嘛。
怕昧心钱拿不稳。怕被拍砖呗。
宁拆一座庙，莫撼东洲岛。
日本鬼子就是生动的例子。
眼前这个西江人，像抚摸美女的身体一样，摩挲着光溜溜的石头狮子。
“敕建。这个叫敕的人，看来大有本事呢。是不是，娃？”
“嗯呢。他很有家当吧，可惜我不认得。”
这是傻子对疯子吗？
装疯卖傻才是真。
谁不知道，敕是皇帝的专用词汇啊。
岛上所有人丁，估计只有济癫子一个人知不道。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
西江人走南闯北，岂不懂得这规则！
看着这个嫩娃，实在忍不住心里直乐。
这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眼里闪着天真，身上挂着无邪。
可爱吧？
“小娃，你读高中了吧？身体真棒……你家里人呢？”
他不断地放出话来试探，就是想求证内心里的美好念头。
“嗯……就我一个。”
咯咯。
仿佛一只发春的野猫，窜进了美少女的心扉。
西江人死命摁住小心脏，恨不得爬到飞檐上唱四天三夜山歌。
这娃，懵懵懂懂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搞不懂子丑寅卯，没有尝过世事咸淡，不正是上天送给我的金主哇！
阿弥陀佛土地公公龙王婆婆！
我今日走了什么大卯运啊。
居然捡到宝，还遇上一张傻不喇叽的白纸。
嘎嘎。
撸他！
甭客气。撸不死不要钱。
“六千块，卖不卖？二万块，要不要？”
西江人眼睛里的小火苗，差点喷出来，点着了石狮子。
偶买噶！
“偶买噶！真的假的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姜若飞夸张地喊，作欢喜雀跃状。
唱戏的是疯子，听戏的必是傻子呀。
他差点被自己笑疯了。
戏精都是这么死的。
笑死的。
说干就干。
刻不容缓啊。
于是，姜若飞喊西江人搭了个帮手，一进一出地，从隔壁几家借来了三根长长的木楼梯。
粮草齐备，三军待发。
西江人兴奋地搓搓手，准备大干一场。
三根梯子，加上他自家扛出来的一根，二根二根地绑接在一起，架成加长的超级梯子，像古代攻城用的那种云梯。
这就是佬俵通往财富的天梯啊。
两个人凭着加长的木梯，硬是够着了这个高门大户的门头，成功地把那块匾取了下来。
那匾，也不知是什么木质的，死沉死沉，两个人费了老大劲。
“艾玛呀！这怕有十几丈高吧，我从娘肚子里拱出来，还没这么费劲呢。”
西江人气喘吁吁地说着，来不及拍拍手里积淀了几百年的老灰尘，眼珠子几乎要黏到木板上。
“累死宝宝咧！”
姜若飞则一屁股跌坐在石墩上，直喘粗气。
“敕建”。
某个眼神，像贼。他自然是狡狡猾猾的动物。
只见他，盯着这个毛头小伙子，慢条斯理地说：
“这木板子不值钱，字值钱，不知道谁的，做工好看……木板子是樟木的，几百年了，可惜啊可惜，只是柴火料。”
“你没蒙我吧……我爷爷说了，樟木年头久了会发黑，那香味，会留存几百年……而这块木板没有香味。”
姜若飞把鼻子凑近匾额，猛嗅了好几回，弄得鼻头上都是灰白的老灰，好似唱戏的角儿。
西江佬见蒙不过了，做出实话实说的样子，坦诚得貌似要把心肝掏出来，道：
“跟你开玩笑咧……不瞒你说，是松木的，反正不值钱，柴火料。”
“松木有松脂味儿呢，我们家的门枋都是用河杉做的，怎么会用松木派这个大用场……你不地道，佬俵。”
姜若飞故意扮出一番精明的样子，活像旧时候戴着瓜皮帽、蓄着山羊胡的二掌柜。
电视剧《大宅门》里，就是这样演的。
西江佬也一屁股坐在雕花的门墩上，干咳了一声，道：
“咳咳……是杂木的。别争了，反正不值一毛钱。把它拿去给乡里堂客打脚盆，都会嫌弃。不然，你想想，要是值钱的东西，挂在这外面风吹日晒几百年，早就被人顺走了，是不。”
“嘿嘿，既然这样不值钱，你还花一肚子大力气，还出了六千……你钱多多啊，钱烧背心。”
你才是杂木的。
姜若飞在心里暗笑。
会做生意坐烂凳，不会做生意跑一转。
这是乡里话。
文物贩子深谙其道。
他像模像样地拍了照，果然使出了软磨硬泡的看家本领。
“我是见你乡里娃读书不容易，宁愿贴本赚吆喝，才出了这么大价钱呢……你别不识好歹哦。”
“钱嘛，你拿着，我先不收钱。这么多钱，我怕一不小心搞丢了，什么也捞不着。”
西江人皮笑肉不笑。
见他一个半大的小孩子一人在家，不惜功夫，继续套近乎下笼子。
长长短短，唠了小半天。末了，还自告奋勇地为他做顿饭，特别体恤地亲自下厨，炒了三个菜。
并且，他为自己的吃喝用度付了伙食费。
额外的五百块。
现金咧。
虽然姜若飞从来没有缺过钱，但并不妨碍人家开始喜欢钱。
他许诺过钟灵帮她的。
尽管推三又阻四。还是落袋为安，咱就不客气笑纳了。
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