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的猜想没错。
常山王府的确是在选边站队。而这次常山王府靠向皇后和霍靖、靠向陈郡谢氏的原因，说来也有些儿戏。
在不久之前的上元灯节，夜幕降临的长安城灯火通明，上至高门显贵，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上街游玩。各家各府的郎君和娘子们，自然也呼朋引伴，相携赏灯。
长安民众赏玩花灯，都喜欢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尤其是贵族夫人和少女们，一来是新奇有趣，二来也能遮挡容貌。虽然大凌民风开放，并不禁止女性出门，但是世家女总有自己的骄傲，不希望自己的容颜随随便便就被人看了去。
因为面具而引发的认错人，可不都是《大明宫词》里面薛绍和太平初遇那么唯美浪漫。
至少，对常山王府的六公子霍宜谕而言，这意味着麻烦。
当晚，霍宜谕与常山王府的小郎君、小娘子们一起出门，只是，街道上人多，他与亲妹妹，与八公子霍宜询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姐姐七娘子霍宜言走散了。
霍宜言戴着一张精美的青鸾面具。
蠢萌少年霍宜谕就直接奔着戴青鸾面具的女子找。
掀开一个，不是。
掀开又一个，还不是。
直到掀开了杨鹤的面具。
杨鹤，汝南县公杨成霆嫡女，正值二七年华。
突然被人摘下面具，杨鹤当然满心不快，加之杨鹤生性娇蛮，当即便要从霍宜谕手中抢回自己的面具。
事情发展到这里，倒也还好，不过是找人心急、太过鲁莽，无意冲撞了小娘子罢了。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他们现在的位置是曲江池。霍宜谕和杨鹤正站在一处石桥之上，推搡之间，杨鹤被霍宜谕推下桥面，偏偏杨鹤手里还牢牢抓着霍宜谕的腰带，将霍宜谕也带下了水。
一同落水难免有肌肤之亲，于是事情大条了。
汝南公府上门，要求常山王府负责。
说白了，就是让霍宜谕和杨鹤订婚。
霍宜谕今年十五岁，杨鹤则是十四岁，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在这个时间节点，无论小郎君还是小娘子，都会分外看重声名，毕竟一星半点的瑕疵都有可能影响日后结亲之事。
更何况，霍宜谕和杨鹤可谓是货真价实的门当户对，这个“门当户对”不仅仅指的是家世和身份，还有他们原本各自的名声。
霍宜谕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徒，不喜读书和武道，而偏爱博物之学，没事便自己搞一些小发明小创作，比如在室内安装用水力驱动的风扇、在香炉之中放置混合了香料的冰块等等，虽说没有闹出大事来，但是三天两头让常山王府鸡飞狗跳。
杨鹤则是以娇蛮任性而“名满京华”，毕竟这是汝南公府的掌上明珠。她虽然是继室所出，但是汝南县公杨成霆的老来女，更是杨成霆唯一的嫡女，自然受尽宠爱。若只是娇惯，倒也不至于让杨鹤“声名远播”，而是杨鹤曾经因嫉妒之心，便让一位出自小世家的女郎损了容貌，其品性让诸多世家夫人对杨鹤敬而远之。
如果成亲，他们好像也挺珠联璧合的？
且说，得知此事，常山王霍萌头大了。
霍萌知道，自己一家没有太多出类拔萃之辈，最安全的方式就是远离权力之争。可要是让霍宜谕去了汝南公府的嫡女，那常山王府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因为霍芝当年登基之事，他跟河间王霍葳也算是有旧怨在前，更不想跟弘农杨氏扯上关系。
这算什么事儿！
常山王妃卫氏也不情愿。
杨鹤的娇气刁钻和暴虐性格，在长安城的女眷之中那可是出了名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要这么一个性格的儿媳妇！
可是，饶是霍萌和卫王妃不情愿，他们却也没有底气直言拒绝。毕竟，汝南公府的要求可谓是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当真是进退两难。
霍萌纠结了很久，咬牙决定：不就是站队么？就算要站队，他常山王府也不要跟弘农杨氏扯上关系。
于是，才有了后面霍宜询进宫伴读的事情。
霍宜谕和杨鹤的事情，谢栎知道得很详细，因为那会儿正值年节，他还在淮阳公府，听家里人说起过。
这桩官司与霍靖关系并不大，他从谢栎那里听完八卦，便抛到脑后了。
霍宜谕如何，他不感兴趣。不过，霍宜询能到他身边，对他来说倒也算一件不错的事情，给他提供了交好常山王府的机会。毕竟，常山王府在宗室之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维持良好的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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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霍靖还是看了一点热闹。
因为皇帝的一时兴之所至，霍靖有了刑部观政学习的机会。
自从桓连洲案引起朝堂重视之后，霍靖便时常跟随新任刑部尚书王恕一起，到大理寺的府衙观摩三司会审。
审案需要诸多繁琐且严谨的流程，从东窗事发到如今，跨过了一个年节，已经过了数月，案情进展并不算快。毕竟，这并非是一件单纯的案子，而是涉及到帝国高层各方势力之间的政治博弈。
霍靖去刑部参观学习，不为别的，就为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之间的默契，王恕也会给予最大便利。
却说，因为常山王府对霍宜谕婚事的推三阻四、不肯应承，汝南公府便以霍宜谕冒犯杨鹤为由，到大理寺状告霍宜谕，
霍靖到大理寺时，正巧碰上汝南公府的管家送诉状，倒是看了一场热闹。
“说来此事，也是霍六郎君的错。”王恕叹道。
霍靖也点点头。
谁说不是呢？女子的清誉比之男子要更重要，更枉论世家女了。换了性格刚烈的，只怕寻死觅活都不奇怪。
若非霍宜谕行事莽撞，加之手欠和运气不好，也不会招惹到杨鹤，以致于牵动常山王府也不能置身事外。
不过，在世家权重的大凌帝国，常山王府势力有限，倒也不至于引起朝堂震动。
当然，霍宜谕的误打误撞，倒是让他和皇后平白得了交好常山王府乃至宗室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