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晏与天水赵氏族中交往甚少，他又唯有赵秋婉一女在膝下，并无人带赵秋婉认识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是以赵秋婉交游之人多限于闺阁密友。
桓远，算是赵秋婉最近距离接触的门当户对的少年郎了。
眼前的桓远看上去便与自己的父亲并非同类人。父亲是谨慎端方的，而桓远则是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仿佛秋日的暖阳，照亮人的心房。
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赵秋婉想，她对面前的少年郎君，大概就是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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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远是习武之人，感官何其敏锐，自然能觉察到赵秋婉的注视。更何况，赵秋婉打量他的目光也是相当直接，并不委婉。
桓远也有些情不自禁地去看赵秋婉。
在长安城人看来，赵秋婉是一个胆大的姑娘，不过在桓远眼中，这倒不算什么。桓远生在凉州，那里民风彪悍，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有不少如男子一般在外打拼、顶立门户，是以他倒不会觉得赵秋婉的举止惊世骇俗。
在凉州，也不是没有小娘子对他表示爱慕之心，只是他从未见到过如赵秋婉这般顺眼的女孩子。
是的，顺眼。
若说美丽，在见过谢涵之后，桓远还不觉得自己能遇到第二个能比谢涵美丽的少女，不过赵秋婉的容貌也不差，杏眸明亮，黛眉上扬，端的是个俊俏可人的女郎，尤其是眉眼之间的灵动，令桓远眼前一亮。
没有哪个男孩子不喜欢赵秋婉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至少，看到了会心生好感。
只不过，被一个姑娘家如此打量，桓远毕竟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年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轻咳几声，来掩饰自己。
谢栎看了看桓远，又看了看赵秋婉，心中有些纳罕他们这是怎么了。
相较谢栎，止生心思更为细腻，倒是看出了几分端倪。不过，他也懒得点破，只道：“愣着做什么，难不成你们还想待在这里？”
赵秋婉双颊一红，这才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拉着侍女苓光，跟在止生身后向外走。
“桓表叔，咱们是跟止生一起送这两位小娘子出竹林，还是直接去素竹轩？”谢栎问桓远。
素竹轩，便是谢栎与止生跟随忘始道人学习之所。
“唔……”桓远愣了愣，说道，“要么还是跟着止生一起吧。”
桓远也说不上为什么，他会担心小姑娘在出去的路上又遇到麻烦事儿。
此时的桓远，倒也不曾想过，会与赵秋婉有所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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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边赵秋婉在竹林对桓远一见钟情，赵清晏这厢则是去了玄都观主殿玉宸殿，先拜了神，又去值殿道士那里，询问是否可以求签。
“自然可以。”眉清目秀的年轻值殿道士笑着递过签筒。
赵清晏心中默念所求，摇晃签筒，不多时，便有一根竹签掉落。
他将竹签拿在手里，定睛一看，只见那签文是：“行船风顺去无疑，利涉江津正遇时。万里长程知可到，所谋遂意事如期。”
“这签文如何？”赵清晏不懂解签，但只从字面上看，便觉此签不错，但还是将签递给值殿道士。
值殿道士看过签文，微笑道：“此乃上吉之签。占家宅人口大吉，求财有喜，失物可寻，病者渐退，行人将至，官事有理，婚姻可成，田蚕六畜兴旺，占身作福吉，求官必达，六甲生男，事大吉。”
赵清晏心中只觉安定了几分。
“不知您所求何事？”值殿道士问道。
赵清晏微微摇头：“官场中事，不便言明。”
在赵清晏看来，玄都观固然是皇家道观，观主忘始道人被皇家加封为真人，却也不便知晓三司会审要案。
“既然如此，小道也不问您所求为何了，但依此签所言，必然遇难成祥，逢凶化吉，诸事顺利。纵然一时有难处，也终究不会妨碍大局。”值殿道士脸色未变，依旧是笑意清浅，缓缓说道。
“多谢仙长。若是此事真如仙长所言，在下必定前来还愿，以酬贵观。”赵清晏行礼过后，自正门出了玉宸殿。
待赵清晏离开后，值殿道士起身，出玉宸殿西门，便是一处石亭。忘始道人正在石亭中阖目打坐。
“师尊，赵大夫已经离开了。”值殿道士向忘始道人躬身一礼。
忘始道人微微颔首，略一思忖，问道：“止空，这赵大夫，果然抽的便是上吉么？”
占卜之术，是玄门入门法术。道家门派众多，然而能称得上精通玄术的，唯有玄都观一脉。作为跟随忘始道人修习玄术的入室弟子，以止空之能，不必在签筒上动手脚，也该能让赵大夫抽到吉签。只是，这签文所言，不见得对应赵清晏所求便是了。
止空摇了摇头，说道：“师尊，您放心。他所求之事，原本就是上吉。”
止空得了忘始道人的嘱托，自然是要让赵清晏求个吉兆，以安他纷乱心思。在赵清晏求签之时，他以法力感知，却见此事不必他插手，便是上吉。虽非上上签，然则签文正应景，是以止空便没有过多干涉。
忘始道人微微一笑。他在想，这到底是谢安石以玄术推演而来，还是本身天命如此。若是前者，他便对谢安石的境界更多了一层景仰；若是后者，他便只能说，是弘农杨氏气数要尽了。
“师尊，恕弟子冒昧。敢问您这是要插手国政之事了么？”止空犹豫片刻，问道。
忘始道人直视止空，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止空低头一笑，道：“若是，弟子愿服其劳；若不是，您只当弟子这话没有说过。”
忘始道人看着止空，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止空，你这是放不下前尘之事啊。”
止空脸上笑意微敛，正色道：“灭族之仇，岂敢忘怀？”
“我不干涉国政，我只关心天下。”忘始道人起身道，“止空，若为私怨，你如今大可还俗，自去复仇；若为宏愿，玄都观大门，始终为你而开。”
说罢，忘始道人飘然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