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三省六部开印。帝国最高权力机构恢复正常运转。
正月二十三，淮阳公府女眷进宫向皇后请安，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谢湛大好了。
谢湛的母亲郑夫人眼眶微红，道：“还要多谢皇后殿下。”
郑夫人没有多言，但是刘老夫人之前已经告诉了她原委：谢湛能够转危为安的药方，出自皇后。只是，既然皇后有心让左太医令刘明瀚领这份功劳，她便不能明言。
谢湛对郑夫人的重要性，绝不亚于霍靖之于谢皇后。
谢湛之父谢珏如今在青州任刺史，原本郑夫人可以随同赴任，只是郑夫人自生育谢湛之后身体受损，并不能经受长途颠簸的辛苦，这才留在京中。
谢湛是郑夫人透支健康生下来的儿子，自打落草之日便大病小病不断，好不容易养到现在，却又遭了天花的罪。若是谢湛有个三长两短，郑夫人还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肝肠寸断。
如今，谢湛因皇后而幸免于难，郑夫人如何能不对皇后感激涕零？
皇后轻声一叹，道：“十四嫂，咱们都是做母亲的……湛儿能安康便好。”
刘老夫人拍了拍小儿媳的手，又道：“皇后殿下，十郎那边进展顺利，种人痘者，能存活十之七八，然而再不会感染天花。他已经与刘太医令联名递了奏折，想必此时紫宸殿已经得了消息。”
大凌可没有不许后宫干政的说法，这些事情皇后并不是听不得。
皇后听罢，淡淡一笑，视线有意无意扫过谢珺之妻王夫人：“十哥有功劳，对咱们家也是好的。我在宫里，日子也好过些。”
坐在下面的王夫人，低着头不接话，毕竟这话她不好接，也不敢接。
刘老夫人心道，王夫人的堂姐妹王昭仪，可是刚对皇后出手了。皇后这是在借王昭仪之事冷落王夫人，从而敲打太原王氏——太原王氏的族长，正是王夫人的亲生父亲。
再者说，刘老夫人对王夫人也有些不满，觉得自己的三儿媳实在是有些蠢，尽管人品不坏，可是实在不聪慧，是时候受点教训。
刘老夫人不开口，王夫人不说话特别尴尬，可是开口说话却也不合适。
这时，谢瑶之妻萧夫人笑道：“十弟忠于王事，是咱们家的福气。皇后殿下万事顺遂，那不仅是咱们家的福气，更是大凌的福祉。只盼着皇后殿下能多多指点我们，也让我们举动更清明些，不拖了殿下的后腿。”
皇后忍俊不禁，嗔道：“三嫂，您可别调侃我了，我都要羞死了。”
皇后与萧夫人的感情不可谓不好。
萧夫人是谢安石与刘老夫人的长媳，刚入门时，谢皇后还未出生。谢皇后的年龄比萧夫人的长子还要小，可以说二人的感情不仅仅是姑嫂情谊，还有些母女情分。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同殿下商量。”萧夫人看了一眼刘老夫人，见刘老夫人微微颔首，才叹了口气，道，“大皇子有意娶涵儿为正妃。”
谢涵，是谢珺与王夫人的独女，也是淮阳公府孙辈唯一的女孩子。谢涵今年满十五岁，正与大皇子霍飒年龄相当。
皇后眉头一跳，视线落在王夫人身上，这才明白，为何刘老夫人要给王夫人脸色看。她冷笑一声，问刘老夫人道：“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意思？”
刘老夫人慢条斯理道：“大皇子妃人选，并不能由大皇子决定，还要等待圣裁。只是，涵儿的婚事，却是由我们府里做主。”
说句不好听的，在刘老夫人眼中，霍飒未必配得上谢涵。
霍飒虽是皇长子，却没有得力的母族，本身也不得皇帝喜欢；谢涵可是淮扬郡公谢安石唯一的孙女，尽管没有封号在身，可是她的婚事，只怕正经公主郡主都未必比得上。
大凌，是霍氏皇族的大凌，可也是世家的大凌。
更何况，陈郡谢氏从来都没想过，将其他皇子作为支持备选，毕竟霍靖是皇后嫡子，承继大统名正言顺。
在如此情况之下，谢涵若是嫁给其他皇子，那可就是打皇后和霍靖的脸面了。
皇后垂眸一笑，说道：“淮阳公府的小娘子，倒也是炙手可热。”
如坐针毡的王夫人终于怯生生开口：“皇后殿下，是妾目光短浅了。”
王夫人也是听她娘家嫂子说，大皇子天潢贵胄，品貌俱佳，是女婿的上等人选，不知怎么便动了心思。她是家中嫡幼女，自小金尊玉贵娇养长大，却没有长几分心眼。如今被婆母、妯娌、小姑连番敲打，终于意识到有几分不对。
皇后无意给王夫人说明白利害关系，只是说道：“涵儿的婚事，我这个姑母也上心，定然会为她择一良配。”
“多谢皇后殿下。”王夫人还能说什么呢？
又闲话了几句，刘老夫人等人便要告退。皇后心知时辰也不早了，便没有出言挽留，只是命宋尚宫将淮阳公府女眷送出宫去，又给了诸多赏赐。
“殿下现在要更衣么？”皇后身边的另一位尚宫顾折柳说道。
“换常服吧……”皇后揉了揉胳膊，道，“折柳，你说，我方才是不是太不给十嫂面子了？”
顾尚宫笑了笑，说道：“王夫人的确不太通晓世故。”
皇后叹了口气，说道：“十嫂良善温和，可是眼皮子的确太浅。皇子妃是那么好做的？若真是让涵儿嫁给大皇子，那可就贻笑大方了。陈郡谢氏是有多大胃口，居然不满足于一个靖儿？”
“以涵小娘子的身份和教养，做哪个家族的宗妇都是担得起的。”顾尚宫说道。
“你说得极是。”皇后点点头。
“王夫人虽看不清楚，可少尹却是明白人，殿下倒也不必多虑。”顾尚宫又道。
皇后抿唇一笑，说道：“我这十哥，的确是个聪明人。若不是他不肯外任，只怕他的成就，不下五哥。”
“殿下家族人才辈出，令人艳羡。”顾尚宫恭维了一句。
皇后微微一笑。陈郡谢氏，淮阳公府，是她最大的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