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固然危险，可是这年却还是要过的。
只是，任凭宫里如何张灯结彩，都免不了一丝紧张和压抑的氛围。
不过，霍靖倒是没有被这样的低压气氛影响，他还是每天乐呵呵地跟谢栎一起学习、玩耍，偶尔去打听一些八卦。
腊月初八，殿中省按规制将各府赏赐备好，由内侍省会同千牛卫送赏。
霍靖有些好奇赏赐，便问皇后要了单子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搞笑：面脂、口脂、紫雪、红雪、澡豆……洗护用品一应俱全，且都是上进货色。
“臣谬荷宠私，素无绩效。空变星霜之候，猥沾庆赐之恩。跪捧雕奁，荣观珍药。功能去疾，永绝于疠疵；泽可饰容，顿光于蒲柳。生成是荷，雨露难酬。无任感戴。”霍靖脑海中突然蹦出了刘禹锡的《为李中丞谢赐紫雪面脂等表》。
想一想谢安石抹面霜、涂口红的场景……啧啧啧，不行了，真好笑。
“栎儿，外祖父他们会用这些面脂、口脂什么的么？”霍靖忍着笑问谢栎，想知道更多细节。
谢栎倒不知道霍靖的想法，只是照实说：“腊八节，的确宫里会赏赐这些。曾祖父、祖父、叔祖父还有几位叔叔，他们都是有的，只是他们用不用，我就不知道了。”
霍靖揉了揉谢栎的小脸，乐道：“栎儿，你生得这么好看，怎么性子这么耿直，跟你可爱的外表一点都不般配。”
谢栎了嘟嘴，有些不明所以：“殿下，我怎么啦？”
“……”霍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天然呆的萌点，轻声一叹，说道，“栎儿，你以后可千万留神，别被人骗了。”
“……”我看起来那么好骗？谢栎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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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栎在宫里留到了腊月二十二。
“明日小年夜，栎儿该回去了。”皇后说道。
霍靖满心不舍，毕竟谢栎是个好玩伴，不仅呆萌可爱，还武力值颇高。在谢栎的指点下，霍靖觉得自己的拳脚功夫好了不少。而且，在与谢栎相处时，他给谢栎说了很多披着这个时代外皮的小故事，这也让他深觉，自己的思想到底与这个世界还是不同的。受到他的影响，谢栎的思维也跟他越来越合拍。
只是，谢栎毕竟姓谢。过年这种大事，身为长子嫡孙，谢栎必须要出席。
当然，谢栎也同样舍不得霍靖。霍靖年龄虽小，却聪慧过人，相处起来很是舒服，让他生出一种霍靖比他阅历丰富的感觉——这倒也是不能明言的事实。
霍靖和谢栎兄弟二人，哦不，叔侄二人依依惜别，倒是让皇后啼笑皆非。
“行了，又不是以后不再见面了……”皇后安抚道，“栎儿，你在外面也要好生照顾自己。”
“知道了，姑祖母。”谢栎也没有再恪守礼数地称呼皇后为“皇后殿下”。
只是，霍靖对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了“叔叔”这一辈的人这个现实有些尴尬，同样也觉得，三十来岁的皇后成了“祖母”辈的人也有些别扭。
不过，谁让这是早婚早育多生的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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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栎回家了，霍靖的无聊生活又少了很多乐趣。
不过，霍靖倒也逐渐开始忙碌起来，暂时没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因为各类仪式少不得要劳心劳力，不仅要提防明枪暗箭，还要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光鲜亮丽，实在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从冬至到元旦再到元夕之前，霍靖一直没得空。好在，过了元夕，需要他去当人肉装饰背景的场合也就不太多了。
当然，霍靖的爹娘皇帝和皇后，比霍靖更累。每至年底和次年初，皇帝都是一直歇在皇后的永安宫，毕竟夫妻二人都要起早贪黑主持仪式，更要给天下万民展示帝后同心的祥瑞吉兆。
霍靖背地里琢磨，帝后二人最近大概没有什么夫妻生活吧。原因无他，太累了！
更何况，虽然年节之时，各部封印，可是京兆府外携带天花威胁的流民，无异于悬挂在大凌王朝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日问题不彻底解决，皇帝就一日不能开怀，众臣就一日不能松懈。
尽管皇帝不高兴，可是地球还是要转，很快就到了元夕。
元夕，便是上元节，源出汉武帝在甘泉宫祭祀“太一”，后随着佛教文化传入，逐渐形成正月十五燃灯供佛的习俗。
大凌立国，因为开国皇后笃信佛教的缘故，凌太祖便宣布元夕灯会为法定盛事。经过百年沿袭，元夕灯会逐渐成为新年之后头等节庆大事。正月十四至正月十六三日，大凌各州府不设宵禁，灯火达旦，万民同庆。
这一天夜晚，帝后要同登宫城南门承天门，以彰显与民同乐之意。
霍靖也想去凑热闹，却被皇后无情拒绝：“靖儿，你才几岁？这种场合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太小了，不能去。”
“阿娘……”霍靖试图撒娇。
皇后板着脸，连霍靖的乳名都说出了口：“这事儿没得商量！霍小六，你给阿娘乖乖待在永安宫。”
“……”霍靖立刻闭嘴。
皇后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大凌女子一号人物，平时瞧不出来，可此刻真的是不怒自威。
霍靖自诩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皇后满意地离开，临走吩咐尚宫宋敏华将霍靖看紧。
至于霍靖的内傅宋素华，早在年前便出宫，回夫家过春节了。宋敏华与宋素华不同。宋敏华自梳入宫，侍奉皇后，她的归依就是皇后。
宋敏华的脸上满是严肃：“六殿下，皇后殿下是为您好。您是皇后的希望，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宋敏华是尚宫，掌管内官，总揽六局二十四司之事，这通身气派也是不容小觑。
霍靖叹了一口气：“宋尚宫，我知道。我就是……”
就是，想去看看长安城的上元灯节是何种盛况，是否如同《大明宫词》所说的那么热闹而富有生机。
算了，总是有机会的。等他有自保之力之后，他想去看什么不行呢？
霍靖又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