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安置和天化病人筛查,除了需要太医署的支持,还少不了工部和将作监的配合,毕竟设计规划那可是工部和将作监的强项。
谢珺将各方人手集中到一起,开始处理流民问题。
“目前,羽林卫已经将上阳郡流民集中在城北十里坡处,重兵把守。流民人数众多,又存在潜在天花病人,处置起来的确不易,还要仰赖诸位通力协作,共同完成皇命。”谢珺道。
刘明瀚叹了口气:“为今之计,首先是将所有流民分组分别居住。某立即与下属开始问诊,尽快找出病患。只是,流民聚集地必须配套建立医舍、药房、病房等等,否则难以立即收治病人。”
谢珺也叹道:“我知太医署之艰难,若是有需要与户部沟通物资等事,尽可直言。”
“多谢谢少尹。”刘明瀚道。
此时,工部郎中蔡筑说道:“住所建立和一应手续,我这边定然会加紧处置。只是规划之事,还要有劳将作监。”
将作监少监雷轩接话道:“图纸不难,将作监有现成的。我这就令右校署会同京兆府差役,出城安排。”
谢珺拱手道:“感谢诸位同仁,如今流民之乱已然上达天听,诸君唯有戮力同心,才能不负圣恩,不负民意。”
“谢少尹言重了,这也是我等分内之责。”刘明瀚道。
蔡筑和雷轩也纷纷称是。
任务在前,涉及到的官员哪里敢不尽心尽力?若是有差池,可不只是脑袋上这乌纱帽是否能保住的问题,只怕三族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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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太医署首官,刘明瀚本可以不亲自前来,推说要照看宫里各位贵人的身体也未尝不可。只是,一来他得到了姑母刘亭的吩咐,二来他也有着悬壶济世的本心,这才冒险带着有关属官和学子,亲临险地。
流民聚集住所尚未建成,刘明瀚便先去城外的谢府别院为谢湛看诊,以便第一时间摸清此次天花症状,当然更重要的是救谢府公子谢湛的姓名。
谢湛已然两日高热不退,身上隐隐生出天花脓包,却迟迟发散不出。
淮阳公府有数位府医在别院为谢湛诊治,只是谢湛年纪尚小,身体又不算健壮,是以他们并不敢下猛药,只能以温补之法为谢湛调理。
刘明瀚看过谢湛,也深觉谢湛之症棘手。若是痘包能尽数发出,倒是减了几分凶险;可要是迟迟不发,毒性积压,反而更加伤身。加之,谢湛并非康健成人,风险更是较大。
府医所开药方,刘明瀚也看过,于谢湛而言很是对症,只是太过温和了,不足以抵御天花之害。他略一思忖,还是将刘亭所言的药方说给众府医,大家共同参详。若是这药方有效,他再处理天花,倒更多几分把握。
“桑菊饮疏风清热,若是风温初起,脉浮数者,于理而言,当有作用。”
“升麻葛根汤,以升麻、葛根辛凉解肌,解毒透疹,而芍药和营泄热,甘草益气解毒,此四味合用,当有辛凉疏表,解肌透疹之功效。”
“二十八公子麻疹初起,疹发不出,身热头痛,目赤流泪,以升麻葛根汤或有效用。”
“沙参麦冬汤,以沙参、麦门冬清养肺胃,玉竹、天花粉生津解,更兼生扁豆、生甘草益气培中、甘缓和胃,再配以桑叶以轻宣燥热,若是疹已发出,当能弥补身体之亏空。”
“若是余热未清,当加以芦根、金银花;若是阴虚热盛,可再加玄参、生地黄;若是咳甚线中带血,便加白茅根;若是潮热、盗汗、题红,便加炙甲、青蒿。”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倒是对刘明瀚说的下药之法没有异议,反而认为极佳。
淮阳公府的府医虽不比太医署官员有官身,但不乏阅历广博、医术高超之辈,其中既有谢氏旁支子弟,又有从军中退下来的军医,也不乏罪责在身却被谢氏营救下来之人。刘明瀚与他们交流一番,倒也多了不少心得,心中对陈郡谢氏更为敬畏。
纵然仅仅名列“崔卢王谢”四大一等世家末位,陈郡谢氏也不愧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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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谢府别院离开,刘明瀚也没有多做休息,当即召集属官,商讨问诊、防护、备药等诸多事宜。
以京兆府消息,大约明后日,流民安居之处便要建好,他们太医署上下人等,便也要忙碌起来了。
另外,种痘之事,也压在刘明瀚心头,有些沉甸甸的。
种痘之法,他此前并未听说过,也不知能有何种效果。不过,若是事成,不说功名利禄、荫庇子孙,便只说能救多少百姓,那也是极大的功德。
当然,此事必须会同京兆府,上报宫里的皇帝陛下,才能着手开展。不然,风险太大了,他一个小小的太医令,可担负不起。
刘明瀚心底暗暗思虑着该当如何行动,面上却未表露半分不恰当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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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凌宫城,紫宸殿内。
皇帝手里捏着刘明瀚与谢珺联名递上的奏折,陷入思索。
种痘显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是无论人痘还是牛痘,或许都会涉及一些伦理问题,会招致某些酸腐儒生的攻击。
他倒不在意那些无聊家伙的风言风语,只是担心事情能否做成。
“昭之,你有何想法?”皇帝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尚书右仆射谢瑶,问道。
此日正好谢瑶当值,皇帝才召谢瑶入阁,商讨政事。
谢瑶由跪坐之姿直起上半身,对皇帝一揖,恭敬道:“陛下,亲弟之奏,臣该回避。”
皇帝笑了笑:“《吕氏春秋》有言,晋平公问祁黄羊,尚且有内举不避亲之故事。卿不必过慎,当可直言。”
谢瑶这才说道:“陛下圣明,臣以为,种痘乃大善之举,当可造福万民,万古流芳。然则风险尚存,难言成败。此利弊相较,利大于弊,不过一时之冒险,有望解脱万千民众之灾厄。臣恳请陛下,准左太医令之奏请,以全江山社稷之长治久安!”说罢,谢瑶大礼叩拜。
皇帝一怔,随即笑道:“昭之快快起身,不过君臣叙话,何须如此。”
“谢陛下。”谢瑶这才起身,端坐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