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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见倾心

夜已经很深了,张晓风辗转反侧,脑子里自动导带一样,反复播放着与依依的初见、相遇。

七月的广东非常热,完成下午的外拍,回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张晓风快速冲个凉,换身衣服,晚饭都没吃就赶往剧院了。

观众很多,好在张晓风被安排在一个好的机位,拍了一些片子都不错,本想先休息一下,但是突如其来的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台上看。

随着京胡、月琴、笛子声响起,一个身穿粉色绣花帔的青衣缓缓而来,身段婀娜曼妙,兰花指,莲花步,婷婷袅袅媚得蚀骨,艳得惊人!在她慢回首低沉吟的缠绵哀婉咏叹下,张晓风彻底迷了魂失了魄……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整日整日,也像《游园惊梦》里的杜丽娘那样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了。

虽然凭借着这组依依的舞台人像获得了盛誉,张晓风还是恹恹地。他心心念念地想着见真人,每次鼓了勇气,一到后台又顷刻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就这样一个个日子过得无比艰辛,无比煎熬,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相思!终于知道了爱上一个人是多么痛又多么甜!他疯狂地看依依的视频,听她的戏剧,魔怔一般!只要依依一有外出巡演,便会虔诚地为她祈祷,祈求佛菩萨护佑依依平安顺遂,!每一次演出成功,他都会隔着屏幕为她祝贺!每一个想她的深夜,都会细细地折一颗好看的月白色的小星星,有着淡淡的冰蓝,淡淡的哀愁,就像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从那遥远的天上飞到了他的心里,梦里……

好不容易快到中秋,张晓风有几天假。但这样的状况却是万万不能落在父母眼里的,免得他们担忧。他左思右想决定去云南大理,去看看大理的秋。

广东沿海地区四季似乎无法分明,特别是秋季,像红盖头下的新娘,娇羞慌乱,总留给人惊鸿一瞥,令人无限遐想。大理的深秋不一样,自从云南的第一片梧桐叶从树上飘落,所发出的那声轻响开始,秋天就来了。它不像春天百花齐放,婉约多情;也不像夏天璀璨热烈,恣意张杨;更不像冬天,寒风凛冽,清冷寂静。秋天既萧瑟落寞,悱恻缠绵,又绚丽多彩,华贵雍容。

大理古城,张晓风来到几年前曾住过的客栈,看到院子里的景物依旧,人依旧,心里似乎开朗了不少。每天着相机,清晨出门午夜才回。回来后便坐在桌前发愣,然后又涂涂写写。有一天,客栈小老板凌哥给他收拾房间,看到地上飘落了一页纸,拾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一阕词:

清平乐

荻花衰草,秋水楼台绕。幽怨丝竹添寂寥,满地凋零谁晓?

旧游黯黯如梦,盈盈心事几重?罢罢罢、别思量,且凭栏看斜阳。

整阕词没有太大的推敲痕迹,看得出是因心中忧思难遣,一气呵成。怅然的感觉,跃于纸上,触人心扉。

还是太年轻了……

凌哥摇着头,关门离开。

这天张晓风破例没有出去,在房里呆了一天。凌哥看不下去了,拿了一些饭菜给送到了房间。只见张晓风斜靠在窗台呆呆地望着窗外,身边的手机“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是什么京剧。

说真的,凌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年轻人会一见如故。总觉得他像是弟弟一般,忍不住想去照顾他。他从他这次一走进客栈时就觉得不同以往,总觉得他在躲避什么,在寻找什么。以前他带父母来过几次,整天乐呵呵的,是个很亲切温和有教养的帅小伙。

还是太年轻了……

凌哥轻轻带上门。

黄昏时,凌哥从窗边看到张晓风戴着顶黑色NY弯檐棒球帽,没穿外套就出去了。白色T恤浅蓝牛仔裤,明明是个青春正茂的帅小伙,背影却落寞孤单得让人不由眼眶泛红。

唉,还是太年轻了……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张晓峰还没回来。凌哥再也坐不住了,叮咛了家人几句,去张晓风房间给她拿了件白色连帽衫,就匆匆出了门。

一条条街找了过去,都没有见到张晓风踪影。凌哥怔了怔,夜风吹得他打了个寒战,竖了竖衣领,决定从酒吧找起。虽说他知道张晓风不喜欢喝酒,可眼下这情形怕是会有例外。

第七家,一把清澈的女声正唱着《手掌心》,深情的歌声海浪一般一波一波涌向人的心房:一干而尽,爱恨嗔痴的幻影。我敬你,一杯一干二净的黎明。我在南极,憧憬你的北极星,我等你不信心心不相印。你是天意,你是达达的马蹄,滚滚了我的红尘,苦苦追寻冰天雪地……

酒吧里一对对一双双青年男女尽情畅饮,尽情倾诉,狂热地表达着自己满腔的爱意!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狂热的红光,和对未来生活美好的向往!

凌哥四下张望,慢慢穿过欢乐的海洋,终于看到了张晓风,

独自一人,在昏暗的一角,正举起一杯蓝色的玛格丽特,仰头一饮而尽!幽蓝的幻灯掠过一脸冰凉水光……

大理的雨说来就来,一连下了好几天。大半夜还在淅淅沥沥的,连空气都冰凉了起来。“梦里花落知多少”?听着窗外,秋雨点滴在梧桐叶上,也点滴在了人的枕边。无端地,思绪一下飘的好远……

午后,窗外还是细雨如丝缠绵,像极了依依的歌声……

张晓风随手打开相机,看看前几天拍的片子。却看到一张张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拍下来。竟都意外极度过曝,一张张都成了废片。就像这几天他对大理无边的美景也没留下印象,大脑也一片灰茫。

明天就要回去了。张晓风叹叹气,既盼着回去又怕回去。他真的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那无端的思绪。本来逃到这里是为了缓解莫名的心悸,可这天这地,这星这月这云,这花这草,到处都是依依!远方树下有人回眸,他的心就迷了魂般不听使唤飞了过去……

一动不动,张晓风倚靠在客栈的窗台上,不知坐了多久,。他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雨,心里愈积愈厚的愁绪也跟着窗外一样,丝丝缕缕地纠缠……原来,这大理黄昏的雨,才最是断肠!剪不断呵理更乱,奈何这千愁万绪!

天可怜见,在煎熬了漫长的三个月后,在他回到广东没多久,农历九月十九观世音菩萨出家日的这天早上,他特地赶去广州光孝寺礼佛。那个他魂牵梦萦的人儿,竟然出现在他眼前!一身白衣,宛若清水芙蓉,正在大殿左边女众拜垫上,虔诚地礼忏!他立刻正了正心神,在法师的带领下,众弟子发菩提心,虔诚诵经,跪拜佛名号,祈愿仰承诸佛菩萨加持,清净身口意,坚固戒定慧,于漫漫黑暗之三途,依三宝舟航之慈光,离苦恼之地,登解脱之境。最后,张晓风和众人一起轻念回向:“弟子愿以此修法之功德,回向给弟子累生累世劫以来的冤亲债主,祈请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慈悲加持,超度他们,令他们业障消除,离苦得乐,往生极乐净土……愿生西方净土中,九品莲花为父母,花开见佛悟无生,不退菩提为伴侣……”

做完了礼忏仪轨,出了宝殿,依依往地藏王菩萨殿而去,张晓风紧随其后,也跟着虔诚恭敬地礼拜地藏王菩萨,并作了回向。再过来是六祖殿,也都一一礼拜,并绕瘞发塔三圈,最后看着依依在菩提树下,静静地站立…~

张晓风怔怔地看着,青丝及腰,一袭白衣飘飘逸逸,犹如误入了凡尘的仙子……

三千红尘你为谁停留?风雨中宵你为谁抚琴?鲛绡为谁湿透?寒夜为谁辗转?青丝为谁缠绵?菩提树下,寻寻觅觅的影踪,柔柔的呢喃,深深的叹息,又是为了谁?

谁迷了谁的眼?谁在等谁的出现?谁又成了谁的执念?谁又缱绻了谁的前世今生?谁又陪伴了谁万世轮回?

菩提树下的女子终于回转了头,目光与目光相触的一刹那,天雨纷纷飘落,莲花默默绽放……

是你!……你来了……你终是来了……我说过我等!不论多久!

是我!……我来了……我终是来了……我说过我来!不管何方!

一见时倾心,再见已是相思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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