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是第一次来张晓风家,以前总是用了一些借口拒绝过来。进门看到晓风帮她拿出全新的荷花拖鞋,不由一愣,心里隐隐约约有一股甜甜的味道,让她轻飘飘地跟着晓风走进了客厅。
家是正在进行的生活。晓风的家居装饰简约自然,个性十足。米白色的墙,正中一副水墨荷花图,一朵雪白的并蒂荷花,淡雅素净,迎风而立,相偎相依。客厅左边靠墙是浅灰色三人转角沙发,黑色圆形木茶几,上面一套白色茶具分外精致。茶几下面有一块米黄色牡丹花平织地毯。看过墙角那边,一棵半人多高的龟背竹,在白陶花盆上长势喜人。雪白的亚麻落地窗帘偶尔随风飘动。右边直对着沙发位置,除了电视以外,还在电视柜两侧,各添了一个一米高的黑色组合音箱。再到餐厅这边,整面墙摆放着灰褐色书柜,上面放着旅行沿途买下的纪念品,各式各样有设计感的小摆件,古色古香的紫砂壶,还有分量最多的,应该是辛苦收藏了多年的各种书籍。天花上几盏淡黄色的吊灯,没有多余的装饰,材质袒露出竹片原来的肌理和色泽,具有原生态的宜人美感。
外面阳台摆满花草,绿的可爱,红的娇俏,紫的神秘,四彩缤纷,争奇斗艳。一看就知道屋主人很热爱生活,对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憧憬,美好的设想……这就是家的感觉吧,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一定会很幸福的吧。特别是寒气渐浓的霜降时节,窝在软软的沙发上,捧一杯暖暖的清茶,靠在坚实的臂膀上,听他讲细碎的家常……
依依不由自主地想,不由自主地感到冰封的心底有种东西正在慢慢苏醒……
张晓风惊喜地发现,依依也喜欢笑了,而且还是因为他而笑。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脸平静,好像喜怒哀乐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这一发现令他的心雀跃起来,他觉得整个客厅霎时都亮堂无比,连阳台的白色风雨兰,浅蓝的无尽夏,橙、茜、绯、粉各色的月季花,都格外耀眼娇艳!
“依依,来看看我给你拍的片子吧。”依依,欢迎你走进我的世界……这个世界只为你而存在!只为你!
当依依走进张晓风书房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浅灰色的简约电脑台,吸引到依依的是墙上陈列架上,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精美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个个闪着清冷微光的月白色小星星。小星星?依依的心猛地狂跳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看到那个人一脸的通红……
依依暗暗叹了口气,眼睛便看向右边,这一看,整个人呆立当场!一面充满艺术感的照片墙!一张张或特写或中景或全景的照片,搭配着清浅的白色橡木画框,每一张都是她在台上唱戏的剧照!神态各异,或欣喜,或哀怨,或气恼,或娇嗔,每一张都妙不可言!
依依默默走上前,每一张照片都看得很认真很认真,晶莹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滴落了下来……
依依看到了他的心!也看到了自己的心!看到了再也无法压住的自己的心!许多年许多年以来一直堆积的心事,今天,此刻,终于成烟,成雾,成雨……
“依依,依依……”张晓风也湿润了眼睛,梦一样轻柔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此刻,不需要言语,眼睛与眼睛相逢的一瞬,温柔了天,温柔了地……
“叮咚,叮咚……”门铃清脆地响起,无情地斩断了交缠在一起的视线,两个人同时收回了迷乱的眼光,一前一后走出了书房。
高畅和蓝萱大包小包拎回来很多食材,刚一进门,眼尖的高畅看到了他们两人微红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即对依依笑嘻嘻道:“这回可逮到机会让我们表现表现了,平时聚餐可都是晓风给我们做的,他可是我的灵感来源呢。”
高畅转头对晓风嚷了一声:“把你的围裙找出来,今天就看我的啦!”
在厨房里等晓风拿来围裙递给他时,悄悄问道:“你们怎么啦?没事吧?怎么都哭了?”
张晓风脸“腾”地红了起来,抬眼看了看客厅的依依,才嗫嗫嚅嚅道:“依依看了我拍的片子,哭了……原来依依的眼里也是有我的!我……我差一点就去牵她的手了。”
这几句话,好不容易说出来。张晓风看着高畅渐渐瞪圆了的眼睛,立马就肯定自己刚才真的敢去牵依依的手的,如果不是门铃响起的话。
“天哪!你还真……清纯得可以!”高畅舌头转了转,硬是把“怂”字改成了清纯。
张晓风也知道他想骂自己怂,不自然地“嘿嘿”傻笑。他望了望客厅,都有几分钟没看到依依了,便抛下高畅快步走了出去。
这时蓝萱也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卷起衣袖手脚麻利地帮着高畅。不知道两人在聊些什么,反正不时有笑声传出了客厅。
依依坐在沙发上,斜斜地倚在厚实的扶手处,左手抵着脸颊,青葱玉指随意地搭在弱不禁风的肩上,像只慵懒的小猫咪。张晓风晃神,心头像被猫爪子轻轻抓挠着一样,有种莫名的滋味……好不容易回过神,细心地拿来一只深灰色靠枕,放在依依腰后,看了看,又伸手把靠枕调整了一下。依依,你要是能做这个家的女主人该多好啊,没有你,这里只是个房子,有了你才是家!依依,你就是我的家啊!
依依透过玻璃墙,看到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的两个人,菜肴的香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身边的人那一脸发懵,既欣喜又有一丝不敢置信的样子,真是可爱。可爱吗?那时可从未见过他这傻样呢,还真是和那时不一样了……不过,好像自己也喜欢他这傻样吧……依依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浅浅一笑。
张晓风脑袋一轰,霎时间感到一直空着一块的心,被什么东西填风满满当当的……又酸又麻又柔软……
这一顿饭吃都高畅和蓝萱是瞠目结舌,以至高畅都撇了好几次嘴了。
只见张晓风不停地挟这个挟那个给依依,甚至连鱼刺都细心地挑了出来,还不时叮嘱一句:“依依,小心,这汤还很烫。”“依依,这个有点偏辣了,不知道你习不习惯。”“依依,这个菜心油盐有些重,我拿开水来给你过一下好吗?”
蓝萱:“……”
高畅:“……”
蓝萱实在是忍不住了,和高畅对视了一眼,放下筷子,笑得是花枝乱颤。
“唉唉唉,我说哥们,你别太过分了哈。我们都知道依依喜欢清淡,这菜可都是按她口味做的!呃……虽然是一不小心放多了点油盐什么的,可还是挺好吃的呀,你至于吗?依依都没说话!”高畅挑挑眉,忍无可忍,鄙夷地瞪着张晓风。好家伙!长能耐了!开始挑刺啦!
“怎么不至于?!依依不能吃这些重口味的!伤嗓子!还是发小呢,连这个都不知道!依依不喜欢她也不会说的……你看依依……都没吃多少。”张晓风毫不客气地瞪回去,这哥们太不靠谱了!以后还是自己做菜来得好,可不能让依依饿着。
“你,你……”
张晓风看高畅吹胡子瞪眼睛的,干脆把他当透明,只一心给依依的菜心过了一遍开水。
蓝萱捉狭地看了依依一眼,便开始和高畅挤眉弄眼的。他们两个神似飞扬,好不开心。看来这晓风真不错,知道疼人。作为娘家人来说,他们可以放心了。
看着打趣、斗嘴又无比融洽的两个人,依依微笑不语,面若云锦。这样的场景还真是第一次见呢。真好!
好不容易酒足饭饱了,一边听着古琴曲,一边听高畅天南地北地侃着大山。蓝萱像个狂热的崇拜者,美丽的丹凤眼一眨一眨地闪着炽热的光,不时地一句:“噢,是吗?”“这太好玩了!”“太棒了!”把高畅乐得得瑟得瑟的。
依依不爱说话,他们早就习惯了,但是晓风今天也出奇的安静,只偶尔接一两句,大部分时间都不由自主地,微笑着拿眼看依依,一看就不自觉地停住了,再也挪动不开。
“依依,你还不知道晓风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吧?”蓝萱戏谑地盯了一下张晓风的呆样,用手肘碰碰依依,再和高畅相视而笑。
“知道呀,我们是一年前在光孝寺遇见的。”
“是一年四个月零十七天。”张晓风看着依依,轻轻抿了抿嘴,漆黑如墨的双眸蕴藏着一些情绪,“其实……在此之前我已见过你了,依依。”
依依心一跳,愣了一下,没说话。
张晓风见依依的脸色好像突然白了一点,再一见她,又情绪如常,若无其事,便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依依,我最早是去年夏天你那场赈灾义演见到你的。我刚好是主办方请的摄影师。”张晓风不知怎的,脸越来越灼热,扭捏了一下,接着说,“我在台下看你唱《游园惊梦》……”
“依依,你知道吗?就是这一看呀,这小子就被你勾了魂摄了魄啦!就跟着了魔一样!天天找你的视频看,你每场戏他都赶去看的!”高畅咧着一张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活脱脱一副欠揍的表情,“那种可怜见儿的!依依,要不是我们知道你素来不喜欢交朋友,早就给你们牵线了!哈哈哈……”
“天意如此!是你的终究是你的,逃都逃不掉!是吧?”蓝萱有意无意地瞟了瞟依依,然后回过头荡漾地笑着,身子挨着高畅,一副没了骨头的样子,。高畅则一手牢牢揽住,大有一副“舍我其谁”的豪迈,大大方方地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张晓风偷偷地看了一下依依,心里暗暗嘀咕:蓝萱,你敢不敢坐正一点啊!都快倒在高畅怀里了!高畅,大哥!你也不注意一下影响!天啊!谁来管管他们呀!都不知道依依会怎么想,噢,没事,依依跟他们是发小,应该见惯了吧,没事的,没事的……
依依看着两个活宝,又看着身边人那个傻呆傻呆的样,觉得这沙发好柔软好温暖,让她像做梦一样感到了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