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雨一早便停了。万物洁净,空气清心,霁青的天色让人仅有的一丝烦忧顿时无影无踪。山中树木大多葱茏,间或有几棵枫树红得灿烂,几棵银杏树黄得明艳,清清爽爽的雾霭如轻纱般柔柔萦绕在众人身边。如此美景引得众人赞叹不已,皆道“如同身处仙境之中。”
安稳休息了一整晚,众人精力充沛,脚程也快上了许多。不过眼下这个峡谷倒是奇特,深幽得仿佛怎么走也走也走不完似的。
“族长,前面就是蛇谷了。”阿贵回转头对众人说道,“待会经过蛇谷时不用惊慌,诸位皆已喝过汤药,此生不受任何蛇类侵害,自可安然通行。”
白衣公子一听忙先把依依抱起,好让她不受惊吓。
转眼便到蛇谷,只见一左一右两块黑色巨石高高屹立,上面各彩绘着一条巨蛇,一公一母,遥相呼应。
放眼望去,此处紫雾萦绕,草丛里,乱石堆,灌木丛,树枝上,盘着一条条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毒蛇。此时犹如有人一声令下般,群蛇迅速蜂涌在路的两边,皆高昂着头,吐着信子,尔后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奈何依依平生最怕就是蛇类。一见之下,心慌气短,魂飞天外,头一斜,竟生生吓晕厥了过去!
“依依!”白衣公子由不得心下发慌,急急飞奔起来,以求尽快离开蛇谷。到了安全之地,抚着依依的脸,焦灼不安地唤着怀里的人儿,“依依!依依!依依醒醒!”
连唤了数声,依依方才悠悠醒转,脸儿仍是煞白煞白。
“依依你怎样了?哪儿不适?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见白衣公子脸色苍白,懊恼着自己的大意,依依便抬手轻轻掩住他的嘴唇,柔柔笑了笑,“檀郎,我没事了。怎的竟如此紧张?要说也是我自己不好,胆子真真太小了。”
“不!依依,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白衣公子心里灼痛得痉挛!自己怎么可以如此大意!怎么可以让依依受到如此惊吓!
“唉,檀郎!你犯不着如此……”依依低垂了头,有些自伤。
“公子……妹妹经已无事,你莫要再自责了。要不然,妹妹会更难受的。”蓝萱上前劝道。
白衣公子闻言稍稍一怔,见怀中人果真一脸愧色,心下一紧,点点头。此时众人也已赶来,便沉沉地说了声:“走吧。”
转过两个山沟,蓦然出现了一片金光闪闪的银杏林。眼前银杏参天,地上全是软绵绵的薄薄落叶。头上是一片天青的苍天,阳光透过缃色的树叶投下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光柱,绚丽夺目。整个银杏林在光影中变幻着摄人心魄的美,宛若误入了传说中的精魅之境。
不知是哪个先闹了起来,几个女子竟忍不住相互追逐嬉戏。蓝萱抓起一把落叶就往依依头上扬,依依也不甘示弱,捧起一把洒了回去。婉芩回头一看,摩拳擦掌也加了进来,竟伙同蓝萱一起难得地戏耍了一回依依。
“蓝萱姑娘,你挡着前面,莫让小姐跑了。”婉芩欢快地嚷了起来,捧着黄灿灿的一把撒了过去。
蓝萱更是手脚敏捷,一把接着一把,宛若天女散花,飘飘洒洒在依依头上,身上落下……
依依躲无处躲,藏无处藏,硬是被那两人追得喘不来气儿,只得“好姐姐,好妹妹”眼巴巴地连声求饶。蓝萱和婉芩哪里肯放过,瞅依依一副可怜见儿的,越发的兴起,追着她玩闹不休。一把一把的鹅黄落叶撒在她发间,身上,细小扇子般的银杏叶飘飘悠悠,掩映着日影迟迟……
众人哪里见识过这般小儿女光景,一个个是呆住了……看着她们甜美的笑脸,突然心下一阵自豪!一阵欣慰!他们一直以来在刀尖上闯荡,不正是为了让全天下苍生都有这样一张欢快的笑脸吗?!为了这样的一天,他们纵然是流尽了鲜血,抛弃了身家性命又有何惧?!又有何惜?!
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皆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一行人在盛景中就这样走着,看着,赞叹着,憧憬着,不知不觉已到树林尽头。远处隐隐传来了“哗哗”流水冲击声,走过山坳,面前一条横跨了半边山体的飞瀑从山巅倾泻而下,宛如一匹巨大的丝绸挂在崖壁上,银光闪闪,右边一道七色彩虹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阿贵带领众人来到瀑布的左边,早已有族人拿出了几条粗长的麻绳,几人手脚麻利把麻绳系于自己身上,便蹬起腿在崖壁上攀爬起来。超过一炷香的功夫方来到半山腰。垂下绳索,又上去几个,如此几次下来,人已上去一大半。到依依和白衣公子时,白衣公子背上依依,把绳子将依依和自己牢牢缚在一起,方开始攀爬。
崖壁上长满了豆绿色地衣,湿滑异常。少顷,白衣公子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神色依然不变,手脚不停变换,一步步稳稳向上爬。依依见白衣公子的肩上已有落英点点,心疼得不行,眼泪悄悄滴落。上面的人也一起用力往上拉,好不容易上到了半山腰。
人都上齐后,跟着阿贵小心爬过一块大岩石,一个宽大的山洞出现在眼前,这竟是一个隐藏在瀑布后面的一个洞穴!
一些人拿起洞口处堆放得整整齐齐的火把,点燃了起来,分发给大家。
洞厅甚大,地上长着一些姜黄色长长短短稀奇古怪的石柱石笋,在火光中闪着点点微亮的金光。下方是一条暗河,也是他们要走的路,黑漆漆地一直通往山洞深处。
水不深,微凉,只到脚踝处,一些半透明的鱼虾被突如其来的众人惊扰得四处乱窜。
愈往里走,洞厅是越发的宽敞。白衣公子搀着依依,留神脚下的碎石,淌着慢慢往前走。河水眼看着愈深愈急,一盏茶功夫已漫过膝盖,且冰凉刺骨。
白衣公子不顾依依的反对,二话不说,硬是把依依背背上。一旁的高畅有样学样,一个下蹲,也把蓝萱背了起来。依依忌着白衣公子身上的伤,不敢挣扎,心里又痛又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冰水宛如千万只钢针扎得众人疼痛不堪,身上的伤都未好,他们只能两两搀扶着,浑身打颤,两腿哆嗦,一个个走得是异常的艰辛……
“族长,歇息的地方到了。”前面不远的阿贵把火把照亮右边一个高高凸起的巨石平台,回身说道。
酷刑终是结束了,众人心下皆是欢喜万分,挪动着已不大听使唤的双腿,相互拉扯着到了巨石上。
平台上靠近岩体那边是一方象牙白的石幔,石幔下有个简易的火塘,旁边堆着几堆高高的木材和火把,上面盖着一块刷了桐油的油布,整个平台干燥舒适,确是个歇息的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