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程休羽一指自己鼻子，“我们干了什么吗？”
“椅子，桌子，地！”陆丹气急败坏的跺脚，“全都是你们两个人带过来的灰！我拖地抹桌子那么久……”
“收到，”程休羽打个响指，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这是从他一家萝莉那里养成的习惯，“辛苦啦。”
然后程休羽就这样轻松愉快的走了进去。
“辛苦啦，小妹妹……”同样学着程休羽摸了摸头，江铃一脸笑嘻嘻的跟了进去。
陆丹先是愣了一会，然后脸上的表情渐渐由不可思议转向了愤怒：
“你们够了吧！”
她不介意别人碰她的脑袋，把她当小孩子还摸头也无所谓，但是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让她感受到了轻视。混合着这几天在这里受的气，她彻底爆发了。
“嘶啦”一声，她的下半身转化成蛇尾，残破的剑尾高耸在她身后，宛如蝎子的毒钩，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当然，那是只有一瞬间的事。在背着陆丹的姜雨还没扭过身之前，一只硕大的雪白狐尾就从柜台里无声的抽出，把陆丹卷了进去。
“丹儿，你早就该改改自己的脾气了……”任清辞一只手抱着陆丹，虽然表面上是温和的注视着陆丹，但她的余光还在瞟着屏幕上的植物大战僵尸，右手咔咔不断的点击着——没错，她已经坐在这玩了一天了。
当然，被抱着的陆丹并没有注意那么多，她只是觉得任清辞终于原谅了自己，于是抱着任清辞小声的哭了出来——她不敢大声，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清辞姐，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任清辞放开鼠标，温和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乖，等你伤好了吧。我在这里也还有事要做。等到明天，我去和老板娘求说两句，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嗯。”她小声的啜泣着。尽管活过了几百岁，但在鯥这一生物寿命中，她现在也不过一介小孩子罢了。
“来，我给你看样好康的，”任清辞确认陆丹回复人形后，温柔把她转向了电脑：
“你看，这个是游戏，很好玩的……”
虽然在来过人世，但距离上一次江铃来到世间也有二三十年了，而且当时她也无心关注人间的游玩事项。而现在心头的包袱一旦落下，她也就彻底的堕落了。
换言之，已经成了个彻底的网瘾少女……
“额……那个女仆小姑娘呢？”
姜雨发现没人以后，一脸的迷惑的扭头。江铃赶紧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程休羽在柜台边观察了半天，确认陆丹情绪稳定以后才往回走了两步，默默地把地上的鞋子丝袜和破烂的**用脚挪到了一边——动画里跟着人形变换的衣服果然都是骗人的……
老板娘气消了估计就不会再折腾陆丹了，程休羽想。但他又瞥了地上的衣服两眼，寻思着老板娘也许会更生气……
“哎哎哎，过来过来，”远处的江铃突然叫了程休羽一声，“你来看看吧。”
“行，怎么了？”
江铃和姜雨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上了朱漆的竹筒，里面满满的塞了不少竹签。
“铃铃，是真的！”姜雨似乎急于向江铃解释什么，手舞足蹈的，“只要抽中了上上签，绝对会好运一整天的！”
江铃狐疑的看着这一小壶竹签，转头问程休羽：
“你觉得呢？”
“有问题吗？”
程休羽自然的坐到了江铃旁边，征得姜雨同意后拿起了竹筒，仔细端详起来。他在竹节的地方摸到了一环小小的凸起。碰到以后，丝丝凉意就从上面传来，有一种熟悉的阻滞感。
“外面有一层铁环，特制的……”
他沉吟，又摸了摸竹签，然后一股阴寒刺骨的感觉像针扎一样顺着之间蔓延到了整个右臂。
他冲着江铃点点头，然后微笑着对还在喋喋不休的姜雨说：
“是挺好的，没错。”
“对吧，”姜雨兴高采烈看向程休羽，“我今天一天运气都可好了……”
“她身上有小鬼留下的气息，是借运的那种，”江铃凑近了程休羽，悄悄地说，“而且，她到现在连一句我衣服的问题都没问过。”
尽管江铃说姜雨习惯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连一句都不提到。这就像你三天两头被老婆打一回，但看到了你脸上的淤青，你的朋友还是会问一样……他们会对一个合理的理由习以为常，但不代表不会对事件保持关心。
程休羽伸了伸右手，非常做作的拿着竹筒在姜雨面前晃了一下：
“这东西，具体要怎么用啊？”
“这个啊，”姜雨跟着程休羽得手晃了两晃，然后傻笑着接过了竹筒，完全没注意到异样，“只要……”
江铃站起来，转到了姜雨身后。在她反应过来以前一张符按到了她后脑勺上。后者立马趴到了桌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程休羽看着皱眉的江铃，轻声问：
“什么符？”
“安魂符……”
江铃叹了口气，对着符文摆弄了一会后，又重新坐了回去。
安魂符是种很简单的符咒，可以用来震慑灵体，安稳生魂。如果生魂有了什么损伤，安魂符一样也能起到稳固和催眠的功效。
到柜台拿了瓶可乐，江铃边喝着边叹气：
“从安魂符的反应来看，魂魄主体没有问题，被抽走的部分完全在可回复范围内，不过等她醒过来，她估计得头疼个十来天了……”
“所谓好运的代价吗……”
程休羽摆弄着竹筒，然后放在了江铃身前：
“目前来看，估计就是这个的问题了。你要不要试试？”
江铃撇撇嘴：
“我已经运气够好啦。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而且重点是，你看我们俩这样，要出了点什么事还能行吗？”
“倒也是，”程休羽苦笑，“那就明天再看看吧。你今晚安全有保证吗，要不然去我家住一晚？安娴雪估计……”
江铃比了个stop的手势，闷闷的说：
“我说，你不觉得你这话问题很大吗，随随便便邀请女孩子去你家过夜？而且主人不在的屋子算什么家啊，那有啥意义啊……”
“我今晚倒是打算回去，得找一身合适的衣服，在这的衣服都拿去洗了……”程休羽叹口气，“还有你这话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额，没问题啦。正好我屋子里都是符咒什么的不好让姜雨看见，就这样吧……”
看着江铃兴致勃勃的脸，程休羽也不由淡淡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江铃狐疑的问，程休羽看着手上的灰扑扑的绷带，说：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生活挺好的……”
江铃看着他手上的绷带，不发一语。她自始至终也没问过那是为了什么，在程休羽眼里，这是足够的包容和理解了。
“还不走吗？”
程休羽摇摇头：
“不，等一会，等到九点半，和任清辞一起吧……”
江铃瞬间瞪大了双眼，而后神情变得厌恶起来：
“嚯嚯～金屋藏娇呢程君，我还以为一屋子小姑娘已经能满足你了……”
程休羽知道她在说笑，也就没刻意解释什么。他望向外面，夏夜的皓月才刚刚升起，夜色沉沉，温柔无比。
…………
夜色是一片黑暗，孤独的永夜里，只有一轮血月在天空高高的悬挂。那红月带来生机的同时，也吹响了死亡的号角，每时每刻都有厮杀发生，血液的飞溅和生命的流逝不间断的在这里上演，处处都是一派血色迷蒙的样子。即使是号称平安的大城，也不过是给那嗜杀的妖鬼们披上一虚假的外衣，装作文质彬彬的样子，不流血的吃人而已……这里没有公平，你的血肉在天平上被人撕开，也秤不了几斤几两；这里也没有正义，装腔作势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她无数次的站在山崖上，任凭腥风拂过脸庞，看着远方的大城的喧嚣，痴痴的把它当做故园的灯火，无数次的畅想着家园，亲人和节日。故时，红灯笼下有热腾腾的包子，路边满脸皱纹的老人会堆着笑捏出糖人。她在河边看着荷花一样的河灯上绽开的小小的光，发出高兴的欢呼和开心的笑，到处蹦蹦跳跳……
但那，都过去了。
因为只有夜晚，所以她回想的也只能是夜晚。她所渴望的，却不只是夜晚。
还有白天，还有那一轮炯炯光明，晒到皮肤上温暖热切的太阳。像是温暖的呵护一样，从不吝啬自己的温柔……
她这样渴望着，已经很久了。她来过人间，可阳光晒在身上只有刺痛和灼烧感——是啊，一介小僵尸，如何能生存在阳光下？
她不甘心，因而她拼了命的修炼，她要回到那个世界，她想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随着人流漫无目的的游荡，然后对着阳光，大大的伸个懒腰，享受着身上的温度，和尘世的美好。
“哈……”
她吐出一口寒气，醒了过来。夜间钢筋水泥的建筑尤其寒冷。不过作为还没有回复温度的僵尸，她的感受也没那么深切就是了。
醒来时，头顶上，是一轮温柔的明月。
“咳咳……也好过在阴间啊……”
她伸出手去捞月，眼中尽是温柔。
一醒过来，她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而黑烟的窜出，比起前几日更为严重了。
“看来，我是活不过几日了，不如最后就晒死好了……”
她笑了，笑的心酸苦楚。突然间，一阵气息爆发，引得她看向了镇子的方向。在确认来源以后，她兀的站起来，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那头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