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二楼的声音,任浮生的脸色突然一沉:
“清辞,谁让你出来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你这是什么打扮?!”
话说到一半,任浮生的语气突然变了个调,原本阴沉愤怒的脸上而今写满了震惊。
她走下来,先映入程休羽眼睛的是一双黑褐色的小漆皮鞋,顺着里面裹着的白色丝袜往上,一路延伸到就可以看见微抖的白色荷叶边;纯黑打底的里侧连衣裙用身后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与围裙绑在一起,蝴蝶结软软的垂在身后:再往上看,则是一张清秀认真的脸——以及她头顶的喀秋莎。
——这妥妥的就是女仆装啊!
程休羽一脸震惊的看向老板娘。苏云双扭过脸去自顾自的开始吹起了口哨。
程休羽还是忍不住凑到老板娘身侧,小声问:
“你不是说换身衣服吗?就换了个这个?”
苏云双同样小声的回答:
“我说的是换‘套’衣服,是你理解有问题……不说了,看戏……”
这话还没说完,任浮生就一脸怒气的看向了老板娘。苏云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摊了摊手,他也脑门上青筋跳了两下,什么也没说又转过身去。
“我,这……”
任清辞似乎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衣服不对,但她不是很在意——有更令她在意的人,在她的前面:
“不管你想说什么,先换身衣服吧……”
任浮生起身快步走到任清辞面前,想要拉起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然后反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为什么要把我镇住!你知不知道阮君他……”
昔时想要倾诉的的千言万语和种种念想,都在任浮生阴着一张脸看向自己后消散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就只有自己满腔的怨言和几百年积累的怨气。那种担心他突然消失的怯懦和柔弱此刻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怒火让任清辞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盛怒之下又挥出了另第二章。
“啪。”
任浮生接住了她的巴掌。他紧抿着嘴,眉头皱成一团,深呼吸几次以后语气轻柔的说:
“辞儿乖,你先把衣服换了……”
任清辞一甩胳膊,跌跌撞撞地走下了楼,只留任浮生一个人在那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发呆。
“……怎么不像伦理剧,像霸道总裁言情小说呢……”
“伦理剧……”苏云双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没想到你还有这嗜好……”
“你可别埋汰我了……”
这俩说着悄悄话的当,任清辞已经坐到了程休羽他们的那一桌上,顺便一脚蹬翻了任浮生坐过的凳子。
任浮生走下来,想说什么,任清辞却在他开口前把头一扭,看也不看他一眼。这个白衣少年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他拾起被任清辞踢倒的凳子,擦也不擦的坐上,低着头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生气,可我是为你,也是为着你那阮君着想……”
见任清辞没有回应,任浮生也就没再说话。
“这话就有家长那味了……”
听着程休羽的声音,任清辞突然转过头,看向他:
“多谢了……”
“先前我也没帮上你什么,不必客气。”
别看在人家身后讨论的正欢,实际上程休羽还是很彬彬有礼的——至少表面上是。
“那,我有另一事相求可以吗……”
程休羽看了看老板娘,苏云双则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老年痴呆样……他只好把眼神收回来,点点头:
“请说。”
“可否帮我找一处住处……”
“有,我这里有!”老板娘一脸热诚地抓住了她的手,“是祖传的欧式豪华别墅,特……”
“别墅是什么?”
“别墅是我家的……”
…………
那边一派繁忙,这边严崇陵刚从胡天山那里了解了这姑娘的来历。
“也就是说,陆丹是阴间的明饵,任清辞是这里用来吸引注意的暗哨,同时,也可以让她拿命求苏云双,来唤醒任浮生。不过……”
深深看一眼任清辞,严崇陵走上前去,打断了老板娘传销似的推销:
“姑娘,你来此可是为了你兄长?”
“正是。”
任清辞回答的彬彬有礼的同时还不忘狠狠瞪上任浮生一眼。尽管涉及他,但任清辞也不是会为此说谎之人。
严崇陵沉吟片刻,又问:
“那可是有人嘱咐你……”
任清辞摇摇头:
“我百十年前从封印中脱出,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近日有了消息,我才一路从阴间赶来……只是现在见到人,反而有些后悔了。”
严崇陵道了声谢,便颤巍巍的走回了原位。
依他之见,任清辞有涉及夜袭嫌疑的可能性很小。一来她身上没什么灵力,二来她的行为太过明目张胆,若说计划也有太多纰漏。三来……这姑娘不像会骗人的样,倒像是快被给人骗了……
看着还在传销洗脑的老板娘,他微微叹口气。
总之,不上报组织是不行的。今后无论是任浮生还是任清辞,都需要盯紧。
“我知道了。那等会就带我去吧。”
任清辞点点头,然后站起来道:
“我先付给你些定金。”
说着,朝任浮生那边伸出了手。任浮生此露出了一个苦笑:
“你何苦住在他们家里,不如我带你……”
“你们那可以以工代租吗,”任清辞收回了手,微微一叹,“先世我女工便不好,现在也就比旁人力气大上一些……”
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狐尾卷着一块成色十足,拳头大小的黄金落在了桌面上,任浮生叹轻叹着气:
“等你冷静些我们再谈吧。至于赌约……那也以后再说吧。”
走出门时,他还不忘往严崇陵那里说一声:
“我去山里住上一晚。你们大可找个人跟着我,反正我也好久没与人聊聊了……”
在他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出了视野后,在征得严崇陵同意的情况下,陈桦追了出去。
胡天山也跟了出去。按他的话讲,这屋子里闷死个人,不如到外面透透气。另外,他还想赶快回去查查谢世安这个人……
严崇陵一行人也匆匆告辞。他们奔波了一整夜早已疲惫不堪,而且今晚发生这么多事,除了口头汇报他们还有不少文件要写,估计有的忙了。
当店里最终冷清下来时,程休羽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劲。
“喂,”他戳戳老板娘的肩膀,“江铃是不是也……”
“嗯?你想看自己上去看啊,”老板娘露出了鄙夷的眼神,“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嘁,谁看啊……”
程休羽抱怨一句。这时,任清辞似乎终于和老板娘谈拢了,她小心翼翼的贴身不知何处抽出一把小刀来,然后切下了十分之一大小递给老板娘,随后从身后探出一只尾巴,灵巧的卷起它收了回去。
老板娘掂着这块黄金,感慨万千的冲着程休羽说:
“自从你会说话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么大一块的黄金了……”
“那我今晚住的地方在哪?是叫别墅……?”
任清辞朝着老板娘问,苏云双这时才毫无责任感的指向了程休羽:
“让他带你去吧,我正好收拾收拾屋子……”
任清辞毫无防备的转向程休羽,嫣然一笑:
“有劳程先生了。”
“……不客气。你反正也多花了不少……”
等他们走出门外很远的时候,街边的阴影里,江铃才丧里丧气的走进屋子,然后怒气冲冲的瞪向了老板娘:
“你给我穿的这是什么啊!”
“穿女仆装那个还没发牢骚呢……”
“那个好歹遮住大片身子了,我这巫女服短的不能看好吗!为什么大腿上会开口子,上衣会露肚脐啊!”
“嘁,这样不才有的看吗……你老早就跳下来等着出来给他看吧……”老板娘的话逐渐变成了小声嘀咕,“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
任浮生在黑暗处奔袭,快如一道夜中的白色急电,所过之处偏无声无息,叶落不摇,栖鸟不惊。在这等极速下,陈桦根本没能追上,只得留下一个标记,匆匆忙忙的赶回镇上。
他这样却不是在躲陈桦,而是为了到无人处,与夜色说上几句:
“无论你们何种居心,我不许你们再惊扰我妹妹,也不许你们暗自挑唆其他山海客在做些什么……否则,我迟早下去找妖王讨个说法!”
说完,他狠狠地一锤身旁的树木。冲击并没有打碎树干,反是沿着树根传了出去,直打的远处爆发一阵地裂般的巨响。
“你不是我们这边的?”
暗处有人询问。他沉声答道:
“我不是任何一边的。”
说完,他自顾自的打坐起来。暗中的人也悄悄退去。
两人在阴影中讨论:
“现在怎么办?”
“往山里走……”
“现在去有什么用?”
“我们去把那几块白羽玉偷了……没用也得气气他……”
…………
“就是这了。”
“确实是我没见过的风格呢……”
程休羽礼貌的对任清辞笑笑。走到自己家门口,难得的敲了敲门。
“这里面还有其他人住着,不过她们都很和善,”他一边介绍一边叫着,“温初,抱莹?给我开开门好吗?”
然而门后响起的却是另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声音:
“喔噢,温初啊,不得了了,你的休羽哥哥带了女人回来了!你没机会啦!”
听着芒星欢快活泼的呼喊和远去的撒丫子卵泡声,程休羽的笑容变得十分僵硬。
有些人,确实是该被打打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