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沿着宽旷的街道,拼尽全力的跑着。
过往行人见状,如避蛇蝎,急忙闪到一旁。
沈墨是谁,他们都知道,虽然是个不成器,但仍是天满沈氏的少爷,还是少去招惹为妙。
沈墨一直跑出了很远,终于支撑不住,扶着一面墙,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缺氧窒息的感觉很难受,但他要的就是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压下心中的那些东西。
胃部一阵抽搐,沈默终于压不住腹腔内传来的阵阵异动,蹲在墙角,大口的吐了起来。
沈安宇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心疼的看了他一眼,手掌抬起,轻轻贴在了他的后背。
一股柔和的力量通过沈安宇的手掌进入沈墨体内,梳理着他杂乱的经脉,平复着他急促的呼吸。
轻叹了一声,沈安宇道:“你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啊。”
沈墨低头不语,面色苍白如雪。
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沈安宇道:“走吧,去我那里,去看看你娘亲留给你的东西。”
沈墨身躯微微一震,怔了良久,才缓缓起身,随沈安宇而行。。
沈安宇的住处仍在沈府,不过却很偏僻,背靠着一座大山,风景倒是颇为秀丽。
伸手推开房间的门,沈安宇手中洛水剑势凝聚,从一个屋子的角落里拎出了一个黑皮铁箱。
铁箱并不大,两尺见方,上面堆积了很多的灰尘。
沈安宇看着沈墨,道:“这就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东西了。“
沈墨的眸光又黯淡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打开箱子,但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生生僵在了半空。
沈安宇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沈墨神色复杂,眸光时而黯淡,时而惊喜,过了片刻,终是伸手打开了那个箱子。
咯吱一声,黑皮铁箱打开,露出了里面盛放着的东西。
沈墨只是看了一眼,鼻子一酸,泪水险些再次涌出。
铁箱之中,放了很多的东西,一件一件码的整整齐齐,大多都是些孩童的玩具衣衫之类,并无什么稀奇之物。
从铁皮箱中拿出了一件布偶,沈墨视线忽然变得模糊。
他记得这个东西,这个老虎样的玩偶,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他弄丢了,为此他还哭闹了很久,后来还是娘亲答应给他找回来,他这才安生了很多。
可是后来过了很久,娘亲也没能找到,再后来,沈墨有了新的玩具,也就渐渐忘了。
眼前的这个玩偶,并不是原先的那个,沈墨很清晰的记得,原来的那个,额头上的王字,被调皮的他拆成了土字。
这个布偶很新,但做工却十分粗糙,沈墨想象的到,他的娘亲,那个会耍剑、会吟诗、会写字,但从来不会杂活的女子,夜里还要瞒着他,躲在暗处,一针一针的缝着,扎到了手,还要强忍着不在意。
“娘亲……”沈墨轻唤了一声,泪水顺着下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铁皮箱上。
除了那件布偶之外,箱子里还有许多东西——扣子封的歪歪扭扭的衣服,两只不一样大小的鞋子,烧了一个破洞的鬼脸面具,还有一把小巧精致的木剑。
将那木剑拿起,沈墨耳边忽然回响起了那稚嫩的话语。
“我要学娘亲的剑法,我要成为举世无双的大剑客,一个能够保护娘亲,保护所有人的大剑客!”
“大剑客?”
沈墨盯着那把木剑看了许久,忽然笑了,笑声很大,也很讽刺。
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刻不停的落。
将那把木紧紧的捂在胸口上,沈默忽然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走廊,沈安宇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温言劝道:“墨儿,你也不要太过于自责,毕竟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才只有八岁。”
沈墨不语,只是盯着他看,目光略微有些呆滞。
见他不说话,沈安宇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你也不要太过于怨恨你爹了,很多事情并不是他阻止了就不会发生的。”
沈墨怔了很久,抬头看着沈安宇,说道:“爷爷,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安宇眸光微微一变,神色略有些凝重,道:“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早对你并不好,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沈墨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拳头也攥得很紧,怒声道:“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说我长大了就会知道?”
表情略显狰狞,沈默接着道:“我已经十六岁了,你们觉得我还没有长大吗?既然你们这么觉得,为什么要逼着我修剑势?为什么要逼着我学剑法?我什么都不要!”
他声音忽然软了下来,身子也软了下来,蹲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只想要我娘亲,我只想知道那事情的真相,我有什么错吗?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
沈安宇鼻子一酸,强行压下眼中的异感,伸手摸了摸沈墨的头。
“墨儿,真的很抱歉,无论是逼你修剑势,还是逼你学剑法,其实都是爷爷的意思。爷爷只是不想……不想你以后面对真相的时候无能为力,不想你以后变得跟你爹一样,没能力保护自己所爱之人,最后只能徒留遗憾,痛苦一生。”
沈墨忽然冷笑一声,缓缓道:“说这么多,都是借口,都是掩盖你们无能,欺骗我的借口!”
沈安宇苍老的身躯忽然一震,脸色浮现一抹痛苦,“你现在怨我们,我们都不怪你,我们只是……只是希望你……希望你以后能平平安安的,不要你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只想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这句话说完,沈安宇苍老的身躯一晃,忽然消失不见。
沈安宇走后,沈墨脸上闪过一丝后悔,其实刚才他说的那些,全都是脱口而出的气话,他并没有要怨恨的意思。
盯着沈安宇的房间,沈墨自嘲的笑道:“对不起爷爷,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不值得你这般费心。”
沈安宇进入屋中,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过了良久,他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体内的洛水剑势毫无保留的溢出,凝聚在他一双枯瘦的手上。
“嗡!”
屋子的地面忽然亮了起来,一座巨大的剑阵浮现,狂暴的剑气,足以将虚空撕裂。
“开!”沈安宇大喝一声,手背青筋毕露,衣袍被洛水剑势吹的鼓起。
剑阵中那狂暴到足以撕裂一切的剑气,也在这洛水剑势的压制下,慢慢消散。
“轰!”
一声巨响,地面上的剑阵运转忽然一滞,紧接着,阵纹绷断,露出了下面镇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很长的剑匣,通体漆黑,上面缠绕了数道锁链,和剑阵紧紧的连接在一起。
吐出一口浊气,沈安宇手掌轻挥,剑气凭空产生,将缠绕在漆黑剑匣上的锁链尽数斩断。
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沈默看了看屋子里的状况,冲着沈安宇焦急道:“爷爷,你没事吧?”
沈安宇摇头,手掌一吸,将那漆黑的剑匣捏在手中。
好奇的看了一眼漆黑的剑匣,沈墨道:“爷爷,这是什么东西?”
沈安宇静立了良久,低低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你娘亲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