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胤听完郑畋的解释,深吸一口气回道:“好,相公既非有意从贼,现已经一月有余,相公可还准备得当,又何时能够扬起这面讨贼大旗,使天下人知郑相对我大唐的这片赤胆忠心,也让天下人明白我大唐还有忠臣良将愿意报国。”
崔胤此言传到郑畋耳中,让他心中顿时一震,察觉崔胤的语气不对,连忙询问道:“贤侄为何如此急迫,此前不是有消息说寿王在邠州大胜了孟楷一场。
此事莫非有假,其实是寿王在邠州战事不利,需要救援?”
崔胤摇头:“非也,寿王确实在葫芦谷一役中大胜贼将孟楷,斩获颇丰,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捷后,殿下麾下兵马亦是损失惨重,因此撤军回到新平休整,本准备休整完毕再与黄巢大战。
未曾想到孟楷竟如此穷追不舍,没过数日又再一次领兵前来。
因敌军人多势众,又是悄悄行军,殿下发现时时机已晚,只得据坚城据守,新平城高墙厚,殿下仗之守城自然无忧。
但因孟楷来势汹汹,仓促之间,我军还来不及往新平运送粮草,所以现在城中粮草并不足以供寿王与孟楷长期对峙之用。
算来到今日,大军粮草差不多还够殿下再坚持十日之用,倘若搜集新平城中百姓存粮,节衣缩食可还能再坚持数月,之后就再无办法。
若是那时候孟楷依旧没有撤兵的意向,等到城中无粮,殿下只能舍弃邠州,自行领兵撤退,将邠州拱手送给黄巢,到时候局面恐就不好说了。”
郑畋听完崔胤解释,眉头深深皱起,沉思良久,最后下定决心道:“好吧,既然殿下那边事态紧急,我即刻召见众将商议起兵之事,争取尽快帮助寿王解围。”
郑畋下定决心后,就起身准备出门唤人,崔胤起身拦下他:“人心叵测,且相公亦有前科,我怎知相公心里真实想法为何?”
“那你待如何。”
郑畋不喜道。
“我要亲眼看着相公起事。”
“好吧。”
郑畋无奈接受。
郑畋应下崔胤后,就领着他一同离开郑府,因黄巢监军王晖现在城中,为保守秘密,他一方面使人前去邀请黄巢在凤翔的监军王晖出去饮酒作乐,趁机拖住他,另一方面赶紧召见军中诸将商议起兵大事。
诸将得到郑畋召见后,前往郑府,到达之后由郑畋管家领到一处议事堂中依次坐好。
郑畋见诸将毕至,起身注视下方环视一周沉声道:“今兵甲已足,城池修缮也已经完毕,诸将是否还有起兵复唐之心。
国事至此,时局艰难,还是诸位怕了黄贼,只愿屈从其下委身事贼。”
此言既出,堂下默然,不久后其中一人当场起身抱拳面向郑畋:“我等世为唐将,国恩不断,享此厚禄数百载,今大唐有难,敢不以身报之?
末将愿从节帅起兵讨贼。”
崔胤视之,乃凤翔行军司马李昌言,此人乃凤翔悍将,屡立战功,是郑畋手下不多的骁将之一,在军中威望不低。
果然李昌起身之后,其余将校也纷纷随同在后出声表示愿意起兵反黄。
郑畋见此大喜,当即咬破手指,立下血书,传阅诸将。
军中本就多豪杰之士,多以义气行事,今见郑畋一介文人都如此慷慨激昂,舍身忘死。
众将胸中义气怒然勃发,激动之下也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纹按在血书上,一同起誓讨贼,兴复大唐。
郑畋于是当即提血书出府传遍城中,宣誓起兵讨贼,又令行军司马李昌言前去斩了伪齐监军王晖祭旗。
郑畋聚兵备战同时,又遣府中幕僚孙储邀请前朔方节度使唐弘夫,泾原节度使程宗楚前来一同起兵讨贼。
广明二年一月中,黄巢得知凤翔反叛的消息,先是惊慌,继而大怒。
于是于含元殿中召见众臣,商议对策。
殿中黄巢环顾左右道:“诸位自我军入关之后一月间,诸事皆顺,虽有小儿作乱,但也不足为虑。
然今日朕却得到一个殊为不利的消息。
前唐宰相,现凤翔节度使郑畋于三日前正式起兵反我大齐,割据凤翔意欲于我不利。
郑畋此人屡为唐室宰辅,德高望重,其人叛乱不同与李杰小儿,若是不能立即镇压,只恐天下反复只在瞬间。
诸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今日召见尔等前来,就是商议该如何对付。”
黄巢话音刚落,殿下一人起身而出禀报道:“禀圣人,郑畋虽为节度,但不过区区一文人,少掌兵事,末将王璠不才愿为圣人领兵擒之。”
黄巢看向王璠暗暗点头,王璠在其军中多年,乃是沙场老将,虽不如孟楷等人战功赫赫,但也非同一般,且近日诸将进入长安之后,骄逸之心日起,警惕也日渐放松,奸淫抢掠时有不断,唯其麾下所部甚少有此事传出,可见其往日之中也并未懈怠。
今日其既然自请出兵,黄巢也不好出言打击,想到孟楷此前遭伏之事已经传到长安,王璠对此心中应该也会上心,不会再发生此前孟楷那般笑话。
当即拨兵五万,令之征讨郑畋。
朝议完毕,黄巢即挥手让众臣下朝,见到黄巢手势后,其他人皆慢步离开,唯有一人匆匆而去,此人正是当日举城投降黄巢的张直方。
张直方献城之后,黄巢因其功封之为检校左仆射,信任有加。
但张直方本不是诚心诚意的投降,只是形势当前的无奈举动,一直想要重新回归大唐。
而黄巢入城后,其麾下大军没过两日就沉浸在长安的纸醉金迷中,军容散漫,纪律松散,让张直方得到机会,暗中派人前去联系郑畋,密谋反叛。
但之前郑畋传来消息告诉他凤翔空虚,暂时不宜起兵,他这才按捺住自己躁动的心情,只在城中暗暗招募亡命之徒,留在府中操练整训,做好准备。
今日黄巢召开朝议,言郑畋起兵,张直方自感时机已经成熟,自己可以开始行动。
因此下朝后急急赶回府中,准备与其他人商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