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间大唐虽然开始步入暮年,国力衰退,战乱不断,但是长安毕竟是整个帝国的首都所在,不到最危险的时刻便不会遭遇战祸之忧。
且自上一次国都失陷,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之久,这几十年来长安城内一片歌舞升平,早年又有宣宗重振国势,早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李杰透过马车目视两边的路人,眼见路边商贩行人各行其事,笑语连连,或买,或卖,或嬉戏,其乐融融;仿佛即将来临的兵祸与他们丝毫无关一般。
李杰看到这副景象虽然为这繁华之景感到自豪与高兴,却也忍不住叹息。
眼前的盛景虽然让他迷醉其间,但黄巢将临,市人们却毫不心忧,这黄巢来临前的麻木让他感到心寒。
不论其他州县,这都城长安下的居民对黄巢都不甚担心和紧张,可见这些年来大唐的威信低落到了什么地步。
正行进着,忽然间,侍卫拉住马车停在路边不动,李杰正准备下车询问原因,这时不远处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到他耳中。
他从车厢里出来,唤来管家询问缘由。
管家李德见寿王问自己停车的原因,连忙带人过去查看情况。
等探查清楚回来之后,管家向李杰禀报说:“殿下,某刚刚探查过了,乃是一少年在路间卖身,引得一大群人围观其中,故而堵塞了道路,使我们无法行进。”
“哦!那少年为何卖身,原因你可知否!”
“禀殿下,尚未探查清楚。”
“有趣!”李杰嘴中念念道。
然后指着手下们说:“既然如此,你们随同我前去一看。”
侍卫得到命令后,急忙走到前面开道,驱散行人,以便寿王前行,管家则领着李杰前往卖身的少年处。
来到人群之处后,几名侍卫先冲上去推开人群,为李杰整理出一条道路,民众们见李杰排场不小,知道他非富即贵,自觉的为他让开一条路。
李杰等人群让开一条路后,才手按腰间佩剑施施然走进去,进入人群之后,李杰发现原来是一与他年岁相仿十二三岁的少年跪于路正中,只见身前放一白布,用石块压好,白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黑字。
李杰定睛仔细瞧了瞧白布之上所写之言,乃是少年的卖身之价。
李杰瞧后不由嗤笑。“郎君不过一瘦弱少年,何胆敢作价五十贯,真是笑煞我也!”
少年本跪于路前,紧闭双目,默默不语,他心中自然清楚五十贯钱的价值,这差不多是长安城中一户家境殷实的人户的全部家当了,这般价格寻常人定不会找他,便安心在此闭目养神,只等有出的起价钱之人出现再言其他。
只是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了都一无所获,先前他本以为东市周围多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处,相比西市而言出的起钱买下自己的人应当很多的,可是没想到来此三天了,来出言询问自己的却寥寥无几,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泄气,有些犹豫自己是否要价过高,应该降低一点,可是家中情况确实严重,急需这笔钱。
今日清晨他继续来此等待下去,只是还未久坐,就闻有人出声嘲笑自己。
本来他是不想理会的,因为这几天来也有过不少人嘲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几天下来他倒也习惯了。
但今日之人言语中虽有讥讽自己的意思,却自有一股风度流露而出,让人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少年睁眼瞧了瞧来人,见其年岁与自己相仿,却衣着华丽,风度不凡,身边又有管家侍卫在侧,显然是大家子弟,不愁吃喝之人。
这等出身的人物,区区五十贯钱,对于他们自当不在话下。
因此回道:“郎君,若是出钱买下我,日后我自当向郎君证明今日这五十贯钱所花不亏。
若是郎君不信,自请离去,不要阻碍他人来此。”
李杰蹲到少年面前:“五十贯钱却是不多,只要你能够说服我,我可以出这个钱。”
少年听后欣喜,言语中带着颤抖:“郎君别看我年岁不大,现在还没有多少用处,但郎君只是出了这笔钱买下我,小子这条贱命便交于郎君,我也不是什么能说会道之人,但在下向郎君保证日后会以此身报答阁下,郎君言东,在下不往西而向,定不会让您白白亏损了五十贯钱。”
李杰听了少年这般话语,顿时沉静下来,也不再嘲笑他,面露奇异的目光,上下仔细打量了少年,李杰仔细看过他后,见他身上虽然只着一身粗衣麻布,看起来也比寻常同岁的少年要瘦弱一些,若是放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但眼神之中流露出的一股耀眼的精气,这昭然勃发的精气让他整个人显得都与众不同。
看到这里李杰心下有些喜爱这少年,不忍他为奴做婢,白费一生。
打量了少年之后,李杰知道他家境可能贫穷,但家教良好,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郎君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故,才会出此下策,可否说予某听听。”李杰继续问下去。
少年见李杰继续询问,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些意动,若是自己能够打动他,今日这笔钱得到的可能性很大,因此有些振奋的说道。
“在下郭勋,本灵州人士,祖上也曾阔达过,亦曾为大唐戍守过边疆,做过高官,只可惜我们这些后人……
到如今越发穷困,现家中只有老父一人干活,却要养活一家六口人,本就有些艰难,前些日子,我母亲又得重病,疾医言我母亲所得之病急需大量的药材,而那些药材又多有名贵之物。
家里的钱财再怎么搜刮,也供养不了太久,前些日子家中已经钱尽,可母亲的病仍然还没有好转的迹象,父亲借遍了乡邻也筹不够钱,我乃家中长子应当为父母分忧,只是我尚未成年,也无法筹够这么多银钱,无奈之下唯有以身换钱。
郎君若是出钱买下我,日后刀山火海,我自当守护郎君。”
李杰听完缘由之后,既对郭勋的孝心赞许不已,又为他家中的遭遇感到同情,郭勋年岁与他相仿,正值青春年少,不当有此一难。
为此李杰考虑过后,决定帮他一把。
他唤来管家。
管家应声而至,面对李杰弯腰道。
“殿……”
管家刚准备说出那二字,见李杰眼睛瞪着自己,面露不愉,心中了然,知道他定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急忙改了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