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冷的黑夜已经经历了无数次。
正是冰消雪解的时候，冽风如利刃般夹着冷气从山脊上滑过，简直能将人冻成冰块儿。林准没有伸手去擦滴落在脖子上的露，紧握夜视仪如一只在领地上逡巡的雪豹般仔细搜寻。
从千里之外的海湾丛林被提溜到西北边陲，到达火狐基地的时候林准因为高原气候流了鼻血，通讯员田天调侃说这是要开门红，谁知道他嘴巴这么乌鸦，这几天的对抗里他们可没少吃瘪。
林准比叶繁若早两期入伍，入潜渊却是同年。经过残酷的淘汰参与选拔的全军精英只留下不到十分之一，林准被选中加入潜渊二队。叶繁若则是越过考核程序从火狐直接选调的，这次联演算是回娘家。对面的狐狸们听说红方的狙击手是以前的队友发挥友爱精神按住他们重点打击，今天是最后一项演练科目，乔易放话敢扣一分他老脸可就要没地方搁，小崽子们提前紧紧皮等着被他辣手催花。
“有动静。”林准眼眸一定发出警报。
“位置。”叶繁若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因为语调过于平缓而显得格外缺乏情绪。
“C区中央840米缓坡处，裸露的岩石后面。”
子弹从枪口一跃而出。
“目标击毙。”叶繁若语气淡淡。
“12点钟方向，目标700米，风向右偏二分之一。”
“目标击毙。”叶繁若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瞄准镜。
林准起身反手将盘在叶繁若身上被枪声惊醒已成攻击之势的游蛇捉在手中。那蛇本来还在冬眠，平白被人占了窝，信子吐得嘶啦作响。
林准远远扔开，忍不住说了句脏话。
“菜瓜撤退。”队长乔易下达命令。
二人小队迅速向预定地点转移。
暂时安全下来，叶繁若抠抠搜搜吃自己最后一包小甜菜。潜渊作战队员的伙食相对自主，这个牌子是她最喜欢的，超市惠价一块二，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倒是显得千金不换。
叶繁若嚼着菜叶子问林准“你怎么还怕蛇啊？又没有毒。”
林准怕蛇，但那是进潜渊之前。
为了治这毛病乔易让炊事班从养殖户家里买了足足一窝，据枪的时候手臂上放一条，手抖一次加训半个小时，林准在崩溃—好转—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不到一个月就在队长的“脱敏治疗”下全面康复。
“我不是怕它，我是怕它咬着你。”林准对一切有鳞片的东西都敬谢不敏，虽然已经过了生理反射那关但是摸一摸都心里发毛。狙击手需要心无旁骛，经验更丰富的观察员则负责查漏补缺，保护搭档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她们背靠背坐着，林准感受到她的胸腔随着一阵短暂的笑声轻轻颤动。
这是她们一起度过的第五百七十一天。
叶繁若吃饭很快，一边咽口粮一边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
林准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该休年假了？”
叶繁若点头。
“回甘肃吗？”
“去北京，叶蓁都快毕业了我还没去过，这次答应了先去看她。”叶繁若拍拍裤子上的灰道。
林准没再问，静静等待倒计时。
一枚信号弹冲破天际照亮重重黑夜。叶繁若和林准在呼啸的风声里扶着对方起身，在纷落的火星里并肩而立。
乔易在通讯器里宣告“演习结束，准备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