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与牛辅二人七嘴八舌地把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与牛平听了。
杜氏家族中,杜畿这一脉已经家道中落,杜畿之父终身未能出仕。
杜畿生下来不久,他的亲生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又续娶,给杜畿找了一个继母。
可是,祸不单行,继母嫁入杜家没多久,杜畿的父亲也生病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年幼的杜畿,由他的继母独自照料。
家里缺了顶梁柱,杜家的日子过得越发艰辛。
杜畿的继母独自支撑家业,脾气越来越暴躁,时常苛责虐待小杜畿。
杜畿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每日里还被继母支使着干活,受尽了继母的欺负。
在他家所在的下杜亭,乡人们都很怜悯同情他,时常偷偷的接济于他,并谴责杜畿的继母虐待继子。
杜畿此人虽然年幼,却极能吃苦,不论继母如何苛责于他,他总是能够尽力完成继母交给他的差事。
在乡人们非议谴责杜畿的继母时,小杜畿还会急赤白脸地为继母辩护,与乡人们不依不饶的理论。
而且,乡人悄悄送给杜畿的吃食,杜畿哪怕是饥肠辘辘,也都舍不得吃,定要带回家献给继母。
久而久之,杜陵的人都知道杜畿为人至孝,不再当着他的面非议他的继母。
一传十十传百,如今就是长安城中,也知晓杜氏家族出了一个孝子杜畿。
牛平本是孤儿出身,听了杜畿父母双亡的遭遇后,不由得又对这小子同病相怜。
于是,牛平决定前往长安城东南的下杜亭,去看一看这个杜畿。
杜陵位于长安城南郊的杜陵原上,是汉宣帝刘询的陵墓。
陵墓所在地原来是上林苑里的一片高地,西有僪水、东有浐水,两河从南向北流经此地,旧名鸿固原。
汉宣帝少时好游于这鸿固原上,他即帝位后,遂在此选择陵地,为自己建造陵园。
汉宣帝下葬后,此地改名为杜陵原,设杜陵县。
杜陵原北的下杜亭,散居着杜氏家族的后人。进入后汉朝后,杜氏子弟在朝廷里做官的越来越少,不少人也逐渐断了念想,以经商和耕田为业。
杜畿家有祖上留下的几十亩田地,勉强足以维持一家的生计。
杜畿的继母雇佣了两个乡人替自己种地,同时把年仅十一岁的杜畿也赶到了地里干农活。
杜畿身穿打着补丁的单衣,正满头大汗地在地里锄草。他没有注意到,远处的田埂上,有三个身穿锦衣的少年郎君正默默观察着他。
杜畿锄完一垄地的草,走到田边的桑树下,灌了几口瓦罐中的凉水后,拿起地上放着的竹简,心无旁骛地读起书来。
田埂上的三人,正是牛平、李傕与牛辅三人。
见杜畿劳作之余不忘苦读,可见其人心志甚是坚定。这样的人,何妨助他一臂之力?
牛平从牛辅那里取过五金,独自迈步走向了杜畿。
“树下读书的小郎,可是名闻长安的杜家孝子杜幾?”
牛平走到杜畿身前,开门见山的问道。
那杜畿抬起头来,见到眼前是一个身材高大,器宇轩昂,身着锦衣,佩刀戴玉的年轻郎君,知道来人必是哪家的贵公子,急忙起身行礼。
“小子正是杜幾。让公子见笑了!杜幾不过是一个无知的乡野小儿,如何当得孝子之名?那都是乡人怜悯小子身世,故而言语呵护,多有谬赞。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可有需要小子效劳之事?”
杜幾言语间颇为谦逊。
“小郎不愧是杜氏一门的后裔,虽躬耕于田野,仍不失君子之风。我乃陇西狄道牛氏的牛平,我父乃是安故乡侯牛猛。我外出游学,在长安城中闻得小郎是远近闻名的孝子,故而特意赶来一会。”
牛平轻描淡写地报出自己的来历,却让杜幾一惊。
来人是乡侯之子,岂不是将来可以继承爵位?眼前之人还真是大汉朝的贵公子啊!
不怪杜幾心惊,实在是因为这大汉朝,世家豪强虽多,有世袭爵位的世家却并不多。
朝廷一直对授予爵位控制得很严,不是开国功臣或历朝立下战功的功臣,都很难被授予爵位。
即使这样,功劳小一些的,还只能得到一个没有封地,只有虚荣的关内侯。
能够拥有实际封地的乡侯,在三国乱世来临前,大汉朝的众多世家里并不多。
故而,陇西狄道牛氏的确有资本炫耀,可以算作是贵族中的贵族。
见到一个未来的乡侯立于自己面前,饶是杜幾少年老成,也不由得露了几分怯,有一些手脚无措。
“杜陵杜氏子杜幾,见过牛公子!不知牛公子有何赐教?”
杜幾又郑重其事地再次行礼。
“杜幾,不必多礼!我听闻你父母双亡,家中是继母掌家,继母对你颇为严苛虐待,让你在家中吃不饱,穿不暖,此事当真?”
牛平对杜幾问道。
“牛公子,小子的亲生父母早亡,确有其事。可是家母虐待小子,却是谣传。我单衣寒食,乃是为了磨砺自己的心志。”
杜幾一边矢口否认,一边用手掩住了衣衫上的两个破洞。
“杜幾,我已经在这下杜亭打听过了,你家虽已家道中落,到你父亲那一辈未能出仕,但家中还是留有一些产业,足以养家,不至于让你缺衣少食。
听闻你继母就稳坐家中,并未辛苦劳作。只有你从小就被赶到这地里来干农活。
家中如此境遇,你小小年纪能够做到不怨继母,的确是一个孝子。
也罢!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来此地,并非要为你主持公道,只是想要略尽绵薄之力,帮你改善一下境遇。
这五金赠予你,你拿去好好读书吧!”
牛平把五个金锭塞到了杜幾的怀中。
杜幾欲要推辞,又如何斗得过人高马大的牛平?
无奈之下,杜幾只得收下牛平的赠金,再次拜谢牛平。
“此间事了,我也要去游历天下了。杜家子,将来有缘再见!”
牛平潇洒的与杜幾告别,与李傕和牛辅汇合后,骑马远去。
杜幾目送牛平离开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扛着锄头下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