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朱熹?春日
群鸟清鸣啼唱,在空中错落飞窜,奼紫嫣红相继怒绽,蝶影幢幢。一朵垂丝海棠如秀发半遮面的姑娘,尚兀自害羞,却被一缕春风吹落了下来。
一名身形高瘦、眉清目秀的白衣男子,手持一把羽扇轻轻挥动,徐步经过,他左手掌打了开来,正好接下这朵淡粉花儿。
白衣男子一路上吟诗漫步,这份悠游自在与市集里喧闹纷杂、熙熙攘攘之景,恰成了明显对比。
“新鲜的包子刚出笼,这位公子要不要来一个?”
看了路边小贩一眼,白衣男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转身之间,举目瞥见两位姑娘擦身走过,回头一看,这两位姑娘年岁相仿,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手中各自提着竹篮,其中一人身穿淡粉衣裳,扎了两条俏丽麻花辫,另一人则是一袭鹅黄连身衣衫,头顶两侧盘了双髻,上头还别了朵小花。
那淡粉衣裳少女挽着黄衣姑娘,急道:“婷婷,走快些!我们没多少时间啦!”
“小婉妳饶了我吧,我又不像少爷懂得使轻功,我脚步已尽量快了,只差没奔跑起来。”
小婉依旧催促着:“虽然此次我们奉命出来采买东西,但老爷特别交代,二个时辰后务必回府,再慢恐怕就迟了。”
“依我看不是这样吧,平常妳哪是这副猴急样,除非......”小婉脸上一红,啐道:“妳明知道的,还糗我。”
婷婷望着手上提篮,细数道:“大甲草、七寸金以及强身补气用的通天草都买齐了,对了,我还差一盒胭脂,买完胭脂这就赶回去,好吗?”
小婉微笑点头,赶紧拉着婷婷前往卖胭脂水粉的摊子走去。
白衣男子注视着两人,自然地靠将过去,赞道:“两位姑娘丽质天生,就算不施以脂粉,依旧美得如仙子下凡一般。”
听闻有人正在夸奖自己,小婉和婷婷目光不约而同移向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停止挥动羽扇,向她们俩躬身致意。
两位姑娘见眼前这名男子谦恭有礼、气质文雅,看来像是个斯文读书人,当下亦报以浅浅一笑。
胭脂小贩倒是一脸不悦,“阁下要称赞人请向别处去,莫来此妨碍我做生意!”
“欸,话别这么说,好歹我也是客人之一,帮我包两盒胭脂送给这两位姑娘,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胭脂小贩一愣,“可是你刚不是说......?”
白衣男子挥动羽扇,侃侃地说:“山色再美,若有薄雾覆之,将富涵韵味;花儿再艳,若有绿叶相映,则更显缤纷,这两位姑娘本已肤若凝脂,若再增添些许妆容,那定然是美上加美,美不胜收了。”
胭脂小贩闻言不住点头,“说得没错!说得真好!抱歉公子,我刚误会你了。”
“平白无故受公子之礼,怎好意思。”小婉点头道:“是呀,没想到竟然也有我的份,阁下总得报上姓名,好让我们道声谢。”
“在下复姓东宫,单名一个展字,只要每当姑娘涂抹胭脂时,能微微想起在下,我便心满意足了,道谢的话就省去吧。”
结完帐,东宫展羽扇一挥,潇洒转身离去。婷婷、小婉两人又惊又羞,相视一笑,收下了胭脂,即刻往回家路上走去。
步行几里后,东宫展感到双腿微痠,肚子也有些饿了,他看向前方,不远处一间双层客栈,心想正好在此稍作歇息。
不一会儿,他来到客栈门前,孰知大厅内外挤得水泄不通,满满都是人,走近一瞧,发现里头人潮虽多,竟无嘈杂声,无论男女老少,人人聚精会神地看向大厅正央。
只见客栈正央坐着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发已斑白,手拿醒木,触碰了几下,唱道:“司徒妙算托红裙,不用干戈不用兵。三战虎牢徒费力,凯歌却奏凤仪亭。”
在场群众一阵欢呼,老者停顿一会儿,击响醒木,续道:“话说司徒王允府中有一歌伎貂蝉,年方二八,色艺俱佳,王允待之如亲生女儿。有一天,貂蝉见王允两眉愁锁,似有心事,询问过后才知贼臣董卓将欲篡位,王允道:‘董卓有一义儿,姓吕,名布,骁勇异常。我观二人皆好色之徒,今欲用连环计,先将汝许嫁给吕布,之后再献与董卓,汝从中离间他父子两人,使之反目成仇,令布杀卓,以绝大恶,不知汝意下如何?’貂蝉一口答应,表示愿挺身而出,万死不辞......”
“原来是在讲述东汉末年的三国故事,貂蝉愿意牺牲自己以成全大局,唉,这位美人儿真让人又敬又怜。”
虽然已熟稔三国故事,一听到关于美人的故事,東宮展还是忍不住穿越重重人群,朝说书老者靠拢过去,欲聆听个仔细。
“好个貂蝉美人!我敬她一杯!”
东宫展望向那说话之人,但见那男子身穿一袭白色道袍,上头绣着云海图案,这男子是昆仑派大弟子,名叫武亭子。
同一时间,靠西方樑柱的座位上,坐了两名汉子,其中一名体格壮硕,满脸胡渣,手中握有一根狼牙棒,另一名汉子身揹两柄短剑,相形之下体型较为瘦小。
那壮硕汉子一边将狼牙棒放下,边道:“这貂蝉美人好虽好,只可惜早已作古,我这一生无论如何是见不到她本人了,这样吧,你不妨说一个现今仍活在世上的美人故事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跑去见她,这才叫有趣呀!”
其馀众人听了纷纷附和:“是呀,是呀!此话有理,快说来听听吧!”
老者眉头一皱,表情犹豫,“这嘛.........”
东宫展看着这两名汉子,自忖:“没想到通天五霸也来到衡阳了,他们五人向来一块行动的,怎么现下只有两位,却不见其他三位?”
通天五霸乃五兄弟,名字分别是成霸天、成霸山、成霸海、成霸言、成霸行,那体格壮硕之人是大哥成霸天,另一人则是排行老二的成霸山。
“我大哥说得没错,有本事你就说一个还活着的美人,咱们大夥儿还可以去鉴定鉴定,看你说的是否为真。”
“想听当今绝世美人的故事,有是有,只不过...只不过......”
成霸天没多大耐性,怒眉一挑,喝道:“不过什么,支支吾吾的,你还不快说!老子已等得不耐烦了!”再度拿起近百斤重的狼牙棒,狠狠往身旁梁柱一击,“碰”的一声巨响,引起众人一阵惊愕,在场有些年纪较小的孩童经这么一吓,甚至当场哭了出来。
“有话好好讲,火气别这么大。”
昆仑派武亭子站起身来,走向老者,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者面前,“就请您继续替大伙儿说故事吧,若讲得精采,说不定其他人还有赏呢!”
“既然阁下这么有诚意,我便直说了。”
老者收下银子,再次敲了几下醒木,众人群起喝采,接着凝神静听,客栈大厅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此事在下从未向外说分明,各位看官今日真是好福气,当今世人只知武林有三杰,‘北奇’、‘中苍’和‘南天’,殊不知尚有三位绝世美女在人间,说巧不巧,三位美人师出同门,这门派名曰雪山派,成立于三十多年前,只可惜今已灭矣。”
武亭子心想:“曾听闻师父提及雪山派,却不知这三位美人叫什么名字?”
老者道:“雪山派位于绝雪山上,绝雪山高耸险峻,奇寒无比,一般人只登上半山腰便已冷得受不了,世人难以窥其面貌,因此雪山派一向给人神秘难解之印象,正所谓,雾再浓总有散去的一日,有一天,谜样的雪山派终究让外人给闯了进去,究竟是哪些人有此等本事得以闯入?其中一人便是武林三杰之一的段峰奇!”
东宫展、武亭子相继点头,老者解释:“北奇”段峰奇为北武派之创始人,乃武林中属一属二的高手,因北武派位处长白山上,段峰奇藉由长白十六峰,诸如白云峰、观日峰、玉柱峰等各峰之山脉走势,因而自创出“长白十六剑式”,武艺超群,堪称一绝。
武亭子边听边寻思:“以前常听师父说段峰奇武功有多么厉害,后来听说他竟莫名其妙死去,不知到底发生何事?这件事就连师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成霸天则是语带不屑,嘲笑道:“哼,这段峰奇算什么东西!他许多年前便已死去,比老子还短命,若连他都能登上绝雪山,我也定然可以!”
东宫展看了成霸天一眼,摇了摇头,“段峰奇何许人也,这人真不知天高地厚。”
老者丝毫不受影响,续道:“从此以后,神秘的雪山派遭人揭开一层又一层的面纱,原来雪山派门人可以长久待在绝雪山上,是由于红叶的缘故,据说只要服下红叶,将有助于抵御寒冷,而红叶的制造方法也只有雪山派之人才知晓。”
成霸天急问:“然后呢?美人在哪?”
“后来世人才知道,原来雪山派里全为女子,就算收徒弟也仅收女弟子,而所有女弟子当中,以大师姐叶绫月、二师姐华流裳,以及三师妹雪羽最具姿色,听说这三人的美貌不相上下、各有千秋,倘若拿花当作比喻,叶绫月犹如芙蓉一般,李白有诗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见叶绫月之清丽脱俗;而华流裳就像是朵美艳动人的牡丹花,如诗中云:‘竞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至于雪羽则如雪莲般出尘可人,有如皮日休咏白莲诗中所述:‘细嗅深看暗断肠,从此无意爱红芳’,这三位绝色美人,据说凡是见上她们一面的人,均不禁为之倾倒。”
武亭子等人听得出神,连桌上饭菜都忘了挟起来吃,东宫展不禁悠然神往,心想:“将来若有机缘得以见到其中一位,我这一生算是没白活了。”
成霸天穷追猛打,不死心再问:“真有那么美?我倒想见识看看,你说她们三人都是雪山派的人,又说雪山派现今已灭,如此一来,我上哪找这三位美人呢?”
老者叹了口气,“有道是‘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三位当中,一位芳魂已逝,另一位自创门派去了,还有一位至今依然行踪不明。”
成霸天惊呼:“怎会如此?”
武亭子连忙解释:“关心武林情势之人皆知,段峰奇与叶绫月曾有一段情,死去的那一位是叶绫月。”老者点头道:“说得没错。”
东宫展接口道:“据我所知,在绝雪山的半山腰处有一座凄梅山庄,庄主正好姓华,看来另创门派的是华流裳了。”
“正是!而三师妹雪羽目前下落不明,关于她的传闻不一,有人说叶绫月死了,她很难过,也跟着去了,又有人说曾在绝雪山山脚下看见过她,她身旁还跟了匹毛色如雪的白狼。”
话到说一半,突然,一名蒙面黄衣人自外头跃进客栈,伸手一抓,随后轻功一踏,当场掳走老者,身手之快,在场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转眼间说书老者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