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迎春,大周皇宫每年会举行一场花月宴。皇后会广邀夫人贵女前往宫中参加花月宴,除了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外,还有正五品无诰命的夫人亦可携女入宫。
据说大周史上第二位皇后善明皇后举行了第一场花月宴,后便成为一种传统流传了下来。每逢花月宴举行期间,宫中开宴,民间亦会挂彩灯以迎接春季,许多青年男女将借此契机相交踏青。
夜幕来临,大周皇宫宫灯高挂,彩带飘飞。
宫门处,各色马车缓缓停下,自马车上下来一位位夫人贵女。珠玉满头,绫罗绸缎,皆是妆容精致,华贵满身。这些夫人贵女由仆人搀着,袅袅娜娜地往宫内而去,一步一摇曳,一步生姿。
今晚,所有的贵女都打扮地貌美如花,或婉约动人,或明媚耀眼,或清雅出尘。
绾卿坐在马车内,看着络绎不绝的香车美女,眸中闪有疑惑。
“怎么今年的花月宴貌似比往年热闹多了?”
“当朝太子刚刚回国,这太子妃还没着落呢。”云朗啜着马车内备好的清茶,勾着唇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绾卿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
原来如此,哥哥至今未娶,太子妃的宝座谁不向往?
“既是如此,今夜定有好戏瞧。”
绾卿双眸亮亮的,掌心摩挲着质地上乘的帛书,上面隐隐约约写了“周绾”二字。
“想当太子妃,必要皇后首肯,今日这些贵女们定是奇招顿出,看来我们是来对了。”绾卿往后一靠,正好陷进云朗怀中,两人契合地刚刚好。
云朗的左手自然反扣,稳稳地将绾卿固定在怀中,线条优美的下颚轻轻地碰触绾卿的头顶,浅浅一笑,尽是宠溺。
今夜,确实不凡。
云朗眸中流光溢彩,闪烁堪比银河繁星。轻瞥一眼马车外络绎不绝的人,他的笑愈加深了几分。
宫门外时,马车被城门将士拦下,车夫自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将士一瞧拱手就是一礼,即刻命人让开放行。
那些夫人瞧着,心中犹自纳闷。即便是当朝明王,到了这宫门口也须得步行入内,可这辆马车竟能直接驶入,马车内的人连脸都不用露。
因着是夜里,且离得较远,无人瞧见那车夫手中的令牌到底刻着甚么,但单看那将士诚惶诚恐的样子便知这马车内的人定是来头极大。
“云朗,这是?”绾卿有些惊讶,她不知道云朗使了甚么手段竟能堂而皇之地坐着马车进入皇宫御道,早在今早拿到那方帛书的时候她便一直处于疑惑的状态,但云朗一直神神秘秘地不肯说,她也懒得追问,便搁了下来。但此刻她心中的讶异已然快兜不住了,无论如何也得知晓真相。
云朗看着绾卿渴望的双眸,邪魅一笑。
“你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绾卿红了脸,骂了一句“不正经”便扭头不理他。
云朗无所谓的笑笑,继续淡定地喝茶。
二人就这样相互不搭理,直到马车停下。
云朗先下的马车,马车前早就等着一干宦官宫女,但云朗视若无睹,转身向马车内一探手。一方雪白的柔荑便搭上了云朗指节分明的大手。
那为首的宦官正是原成安,他耐性极好地垂手站在那儿,始终面带微笑。周广命他在此接人,并未明说是何人,但原成安心里清亮着,能让一国君主如此重视的人,一定是不能惹的大人物,因而原成安始终耐着性子在等着,直到他看见姗姗来迟的那辆马车。
绾卿本想不理云朗自己下马车,但一想到这里是大周的皇宫,于是便打消了这个任性的想法,乖乖地搭上了云朗递过来的手,本想扶着他下马车。但没想到云朗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她抱了下来。
绾卿红了脸,但那些训练极好的宫人却没有半点异样,宫中多年,他们早就清楚甚么该看,甚么不该看。原成安见正主下了马车,行了礼便转身在前面带路。
云朗抱着绾卿下了马车后还不撒手,一直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跟着原成安慢慢悠悠地走着。
这原成安极有眼色,余光一直瞟着两人控制自己的步伐。绾卿心内暗暗赞一句好机灵的心思。
再次回到大周皇宫,绾卿心中有些复杂,想到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躲躲闪闪的,今日竟然被云朗牵着正大光明地走在宫内。
想来命运真是弄人。
“皇上正在里面等着二位,请。”原成安将人带到,进去通报了之后便出来请云朗和绾卿进去,态度恭谨而不谄媚。
“劳烦原太监了。”云朗心底是有些欣赏这个人的,但可惜是个宦官。
“贵人抬举了。”原成安躬身行了一礼便亲自为两人打开了门。
周广站在两仪殿的巨幅壁画前,听见脚步声回转身来,正好对上绾卿那双清澈的双眼。
他徒然间便想起了高颜夕,她也有一双沉静的眸子,每当自己凝视她的双眸时便能静下心来。心里的愧疚瞬间将他的心淹没。
“绾儿……”周广愧疚地唤了一句。这几日来,他夜夜梦回,全是往昔自己与高颜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但最后,都会以高颜夕声泪俱下控诉他作为结尾。每次他都会在梦中惊醒,醒来后便抱头痛哭,他徒然很想补偿自己和高颜夕所孕育的一双儿女,于是,他和云朗达成了一项约定。
绾卿低垂了眼睑,敛了一池异样。她突然很想笑,抛弃了自己十五年的父亲今日竟然一脸愧疚地看着自己,她想起当初周广要将自己送到齐国做细作的时候冷酷无情的模样,一点儿没有为人父的慈爱,但今日却又一脸追悔莫及的姿态对着她,绾卿实在难以轻易接受。
绾卿不看他,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对着周广行了个礼。
周广眸中顿时遍布痛色,自己的女儿与自己生疏至此,实在令他痛心。
“陛下,绾卿多年不得父亲眷顾,因而一时有些生疏是难免的。”云朗这话是故意的。
他知道绾卿自打出生后的遭遇,也知道当初绾卿隐姓埋名出现在秦王府亦是周广的意思,他说这话便是在提醒周广,他这个父亲当地太不称职。
果然,周广脸上一闪而逝尴尬,他看着绾卿的目光愈加愧疚。
“绾儿,是父皇对不起你,还有你母亲……”周广顿了顿,“高家的灭门父皇一定会查明真相,以告慰你外祖父在天之灵。你放心,父皇欠你们的会加倍补偿。”
绾卿听到这话心中并无喜悦,反而是疑窦顿生,舐犊情深,这根本不像周广的作风,若说周广一夜间幡然醒悟,然后准备大肆弥补自己曾犯下的过错,这就是打死她也不信。但眼前这人的确是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