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和尚为宁息剃度。
和尚手持那把屠宰黑熊的砍刀,宁息心中毛骨僧然,宁渟更是直接上前拉住了和尚的手,说道:“没有剃刀?”
和尚茫然摇头,说道:“只有这一把刀可用。”
宁息想说自己还有一把,可他并没敢拿出紫陌来,紫陌的锋利程度已经不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能形容的。和尚手中的刀最多是将他的脑袋刮伤,若是让和尚用上紫陌,那他的脑袋很可能是要开花了。
“那你自己平时也用这把刀给自己剃头?”宁息问道。
“我不长头发。”和尚摸了摸自己圆润的光头,然后把刀横向自己的脖子,“不过我用这刀刮胡子。”
和尚和宁息一样,都是长了点稀稀落落的胡茬,和尚昂着头,将砍刀挥舞的呼呼生风,他不是在刮胡子,分明是在斩断胡茬。
宁息和宁渟都看呆了,心中感叹,赤手空拳打死熊的人果然不简单。
宁息一直都是长发,在去书院前他是用绳子束发或是披散着头发,去了书院之后是使用的书院发放的木簪。此时为了剃度,宁息已经将头发披散,就等和尚手起刀落斩断他的烦恼丝。
砍刀高高挥起,明明是剃度却是一副砍人的架势,即便是看过和尚的刀法,一旁的宁渟仍然是心中忧虑。和尚这大开大合的架势,而是一个失误,他弟弟的脑袋就要掉下来。
砍刀尚未落下,被一股强劲的力道阻挡了,和尚回头看去,砍刀一个短发的糙汉子两指夹住了他就要落下的刀。紧接着,和尚听到了一旁的宁渟开心的喊道:“铁憨憨。”
左农没有理会这个给自己乱起名字的姑娘,他对和尚说道:“我来。”
砍刀宁息想自己投来询问的目光,左农抽出双剑说道:“没有杀气,我是担心他的刀法,你脑袋要是掉了,我就违背了对前辈的承诺。”
双手持剑的左农先是舞了个花枝招展的剑花,周身便刮起了劲风,将宁息的头发吹起。左农后面的动作宁渟跟和尚就都没有看清了,只见一阵剑光闪过,接着就是左农双剑回鞘的声音。
斩断的碎发如雪花般四算飘落,一颗铮亮的光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宁息双手合十面向佛像,“阿弥陀佛!”
和尚将脑袋探到左农面前,笑着问:“你是谁?”
左农转身抱拳,“我叫左农,农民的农,是一个剑客。”
“可你拿的是两把刀。”和尚说话直来直去,他指着左农腰间的双鞘。
“是剑。”左农坚定的说道,那模样与和宁息宁渟见面时一模一样。
“一面有刃,那是刀。”和尚固执的说:“师傅说过,剑是两刃一锋,你这是刀。”
左农皱眉,不耐烦的说道:“我用的是剑。”
和尚还要说话,被宁息捂住了嘴巴说道:“心中有剑,手中便是剑。”宁息知道左农可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和尚能打的过黑熊,但和七品境界的左农应该能单手吊打一窝熊吧!
“我明白,就跟师傅说的一个道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心中佛,便是一心向佛,心中有剑,以刀为剑。”和尚轻易的睁开宁息,赶忙表示道。
左农伸手摸了摸和尚的光头,满意的说道:“就是这么个理儿。”
接下来几日,宁息清晨跟着和尚吃肉念佛,和尚能背诵不少佛经,他说都是师傅教他的,宁息看过一些,但并不会背,便跟着和尚念。白天里,宁息跟着和尚漫山的跑,找食物。
宁息教会了和尚辨别几种能吃的野菜和野果,和尚也终于吃到了素食。宁渟则主要在寺庙里负责烹煮食物和清洗。至于左农,便是每日四处睡觉,有死后就躺在草庙里,有时躺在草棉前的树上,说是睡觉也不恰当。左农睡着的时候会打鼾,但他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躺着,闭眼假寐。
当草庙里传来食物的香味,他就会睁开眼睛和大家一起大快朵颐的吃东西。
几天的相处,宁息发现和尚的年龄可能与姐姐宁渟差不多,他身上明显还是有一股孩子气,长住在这山林里少与人来往,他身上有天然的纯良和憨厚,考虑问题及其简单直来直去,唯一的问题便是他师傅教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佛理。
宁息问过和尚他师傅的法号,和尚说师傅就叫师傅,自己就叫和尚,没有法号这么个东西。
这一日,左农躺在柴堆上睡觉,宁息带着和尚一起做了几套几句,一个不高的小饭桌,四张小板凳,还做了四张简陋的木板床。宁息其实没有做过木匠活儿,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反正山中树木多,他就带着和尚一起动起了手。
虽然都做的不是特别好,但和尚很高兴,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新鲜玩意儿。宁渟又给木板床上铺上了一些清晰晾晒过的干草,再在上面垫上兽皮,和尚便开始有空就躺在床上。
这日,宁息吃过宁渟煮的野菜炖肉,他看着左农,想起了兽皮上的文字。他拿出兽皮递给左农说道:“大叔,能帮我把兽皮上的文字誊抄一遍么,这上面的字我看不见。”
“你能帮我搞到酒么?”左农接过兽皮,打开来,眼睛在上面随意的扫着,显得很没精神。他葫芦里的酒早就喝干了,已经多日未尝酒香,整个人都不舒服。
“铁憨憨,酒是要五谷杂粮酿造的,我们这里哪有那些东西。”宁渟皱眉回答。
左农将兽皮丢给一边的和尚,打着哈欠说道:“你来,我看字犯困。”说完,他起身走到床边,倒在了自己的木板床上说道:“小姑娘,你会酿你父亲的黄粱梦么?”
“没酿过,不过有条件的话我可以试试。”宁渟对左农这幅散漫样子早已见怪不怪,她说:“和尚能看到上面的字么?”
左农声音懒散的说道:“到了四品净髓境界,身与心都开始蜕变,能力增长,五感增强……。”鼾声起,话音落,左农已经睡着了。
始终低头看着兽皮的和尚终于抬起头,他面色凝重,似乎很是为难,犹犹豫豫的对宁息说道:“我……我……我不认字啊!”
和尚能这么说,就证明能看清上面的字。宁息欣喜的说道:“能看到就行,照着上面的样子抄下来。”
和尚点点头,捡起一块木炭在泥墙上照葫芦画瓢将兽皮上的字抄写下来,和尚抄的极慢,而且显然是初次写字,字形怪异难看。
“和尚,你是怎么修到四品境界的?”宁息跟在和尚旁边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誊抄,和尚一边抄,他一边辨认。
“师傅教了我一种《吐息坐禅法》,我按照师傅教我的每日清晨礼佛的时候做一遍。”和尚神情专注手中之事,心不在焉的回答宁息。
“那你抄的这个,是可以修炼的心法吗?”宁息问完后想起来和尚并不识字。
果然,和尚回答道:“我不认识。”
和尚大概连续抄了近一个时辰才将兽皮上的文字全部抄完,抄了半面墙壁。宁息和宁渟跟在后面仔细去辨识。前面一部分还好,后面一部文的行文方式,宁息就有些疑惑了。
这《灵字诀》前面一部分的内容与道祖李耳的《道藏》有相似之处,大致意思是:道生两仪,两仪生万物,万物有灵,而人是万物之灵长,与天人同相貌,其他类修百年才可得人相。而这其中的缘由是人生来便更能吸收这天地间的灵气。
灵气好比是地里的养分,而生灵就好比重在土里的花草树木,有的生来便能更快的吸收地里的养分,有的则会缓慢一些。
里面还提到,灵气滋生于万物生灵,滋养于万物生灵。修行者纳灵入体,能洗涤浑浊,强身健体通五感。封锁灵气以固灵元气海,吸天地灵气充裕灵元气海后,便可不受周遭灵气浓郁程度所迫,可引灵元气海中灵气外放。
灵可养万物,气可吞山河。
至于后面一部分,宁息读出来后,和尚说与他师傅教他的《吐息坐禅法》有些相似,所以宁息断定,这《灵字诀》果真如那怪人所说,是一部心法无疑了。
既然《灵字诀》是心法,那自己便要去修炼,不论怪人说的预言是真是假,他都要修炼,毕竟在他看来修炼这《灵字诀》对自己并无所害,而且不仅自己要修炼,最好姐姐宁渟也跟着修炼。
宁息知道,自己和姐姐现在只是带着对未来的希望活着的,他们已经没有后路可退,所以在往前走的路上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一路向前,那里或许有父亲在等着他们,有一家三口的生活。
所以,他们必须以梦为马,策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