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玉楼
顶层是最开阔之地,这里没有房间,只有风花雪月,凭栏处可远眺城里大半光景。曾有文人雅士站在顶楼凭栏眺望一城风光后,气急感叹这一城的威严让一座青楼俯瞰了,转身就一个不稳,醉倒在美人膝,引的哄堂大笑。
此时的顶楼只有三个男人,一袭白衣风流潇洒的柳先生,还有两个尚未成年的青衣学子。柳先生喝着酒,左拥右抱谈笑风生。
白言正襟危坐忐忑不安,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不敢抬头看,因为一抬头就是那勾人浴火的皮肉。身边的姑娘笑意盈盈递过一杯美酒,他伸手接过,浅尝辄止,生怕一不小心喝多了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坏了“终身大事”。
一旦有姑娘凑上前来投怀送抱,他便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奉上。
宁息则独坐站在窗前,始终眉头紧锁,无人敢扰。这些莺莺燕燕的姑娘们芳香四溢的怀抱始终融不化他这块儿冰,渐渐的也就没人去打扰。
在看到来福的鬼魂前,宁息一直是满脸忧愁,可白言带他找柳先生解惑,柳先生似乎事先就知道了他的心结,直接带回了来福的鬼魂。来福的鬼魂是解了宁息的心结,让他明白即便世态炎凉,可心中有情便可自暖。
但这柳先生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最后偏偏说出了真相,告诉他们砸死来福的那小孩就是曾经救他的小和尚。
这算怎么回事?宁息想不明白,一向聪明的白言也想不明白。
来福的魂魄听到这个消息后,颓然消散。最后白言出钱买了棺材,宁息出力给来福竖起了一座坟。
今日一早,柳先生便说宁息心情不好,要带着他倆排解心事。白言起初以为柳先生是要给宁息和自己解下这心中的结了,没想到他倆就这样被带到了春玉楼。白言还记得出书院的大门前碰上了院长,得知柳先生是要带学生逛窑子,他破口大骂,也不顾街上人来人往,一把年纪了冲上前跳起一脚就要往柳先生身上踹。
可惜,院长这一脚没落到柳先生那身白衣上,就自己先闪了腰,最后被几位学长抬了进了书院。
“我柳白衣逛青楼从来不花钱,白言你今日大把大把的银票往外送,是在丢为师的脸啊!”柳白衣醉意朦胧的说话,惹的姑娘们笑音满堂。
一位身段风韵的中年妇人上楼,径直朝着柳先生走来,胸前两座傲人双峰随着妇人婀娜的步伐颤颤巍巍,妇人轻蹲,将自己的骄傲送到柳先生眼前,青葱玉指轻抚过柳白衣的脸颊,眼眸深情款款如看情人,“杨柳岸边,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街头巷尾谁不咏柳词,多情女子谁不念白衣?”
柳白衣轻嗅闭眼仰面陶醉,说道:“好酒!”
“柳先生,学生不明白你的意思。”白言始终微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样子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学生。
“你是你白家最有天赋的孩子吧?”柳先生说。
“我哥才是。”白言不明白柳先生的意思,不论他骨子里有多高傲,对待先生他倒是从不说谎。
柳白衣笑着说:“老白干让你来找我学习修习儒家浩然气,可这浩然气最是捉摸不透。得意失意皆以意,我柳白衣现已潦倒,却莫名养出了一身浩然气,可我自己哪里懂修什么浩然气,不过是运气,我也就能按照我心中所悟来指导你们罢了。”
白言没有接话。他想说既然老祖宗如此安排自有他的用意,但他清楚如此来说显得太不敬,他只好闭嘴。
“你和宁息是我此生唯一的两个学生,既是开门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你比宁息聪颖,可这一月多来,宁息可比你进步的快。”柳白衣端着酒杯,背靠美人胸前,头靠美人颈肩,用最不正经的姿态说着正经话。
白言第一次抬头,去看那站在窗前的略显落寞的身影。宁息的变化他也能感受的到。初见时,宁息万事皆不计较,身具气度,而如今,宁息心忧深思远,还是身具气度。
聪明如白言,他自然能看出来,这就像佛家所言,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宁息现在就处于看山不是山的困扰之中。这么说来,来福一事,宁息的心结还是解开了,只是他遇到了下一个心结。
白言回过头,幽幽说道:“大智若愚,宁息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哟,白衣卿相的学生果然不一样,同先生一样风流英俊气质出尘?”中年妇人盯着白言瞧了一会儿,端着酒壶上前,见白言面前的酒杯中仍有半杯,她放下玉壶伸出两指拿起酒杯,将那杯中酒喝净,再斟蛮,轻转酒杯将酒杯上沾染唇脂的一面对着白言说道:“公子请。”
白言紧锁眉头,再次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语调温和:“白言尚未成年,请姑娘见谅。”
妇人拿起桌上的银票打开来看了一眼说道:“好阔绰的小哥。”说完拿了玉壶往窗边走去。
立于窗边的宁息忽然转身,朝柳白衣拱手道:“先生,我能否先回书院?”
柳白衣没来得及说话,那中年妇人先开了口:“哟,原来是老熟人。”
宁息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妇人那浓妆艳抹的面容,以及让宁息心神不宁已久的那两座白雪皑皑的山峰,正是那日自己第一次来春玉楼接柳先生时为自己开门的中年美妇人。宁息赶紧再次低头,不敢抬眼。这中年妇人显然看出了宁息的羞涩,直接走到了宁息的正面,让宁息的脸正好处于这两峰之上。
楼内笑声更浓,笑着笑着却没了声。因为他们发现这少年非但没有后退躲避,反倒是抬起头直视着妇人的双眼,似乎是惹怒了这年少。但妇人自己清楚怎么回事,少年抬头后那双坚毅的眼神看的她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并收敛了媚态。
“你……好像与之前不太一样了。”美妇人说道。这少年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的羞涩慌乱不同,现在要更成熟稳重,而且他那执着的眼神,似乎看穿一切一样,让妇人觉得自己的逗弄他的小游戏无聊至极。
“不行,你们今日的课就在这里上。”柳先生似乎铁了心的要拉宁息和白言陪着自己。
宁息没有争辩,而是转身走到白言旁边的桌案前坐下。妇人上前为宁息斟满酒,宁息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却并不端起酒杯。没有姑娘主动上前坐到宁息旁边,去热脸贴冷屁股,他们更愿意围着这位出手阔绰的白公子,好歹白公子拒绝的时候还会给自己塞上银票。
“啪”的一声响。
白言将一叠银票拍在面前的桌案上,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口说道:“这里一共是二十三张银票,可兑换两千三百个银币,你们让我清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