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伟大哲学家曾说,每个人心中都有恶魔,你如何从专业角度来解释这句话?究竟是抽向描述还是客观事实?”古文泉绘着眼前山水景象问道。
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个子高挑五官端正身形偏瘦,一身蓝白调丝质短袍,脚穿牛皮马靴,像个有钱人。
虚墨闭目盘坐于湖边大圆石上,如若不是手中握着钓鱼竿,还真以为是在冥想。
等了几息见她仍不说话,古文泉调制颜料继续开口“你一定见过真的恶魔。我也知道一些常识,比如妖魔鬼怪中魔最可怕,他们智力高超法力无穷,而且通常都很邪恶,这点我没说错吧?“
虚墨张开嘴,就在古文泉以为她要说话时又闭上。
“所以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同行,虽然我没有你那么高的本事,但也闯荡江湖多年。话说你有什么爱好?在这孤独的世界中爬行没点艺术追求怎么可以。对了你看小说吗?古苏最火的作家又出新作了。”
她缓慢地皱起了眉。
“那么音乐爱好有吗?听说青川人拿长笛作武器,打仗时都伴着音乐律动。而我擅长十二孔陶笛…会弹古筝吗?都说女子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一只蜻蜓落在竿尖,触出湖面几波涟漪。
伏灵师猛地睁眼,上提鱼竿。
银白鲢鱼顺线涌出水面,虚墨难掩兴奋一声‘喔’叫。
然而这叫声后半段变得着急、惊讶、乃至绝望。
因为那鱼飞到一半脱钩,‘扑通’一声又掉回水里。
古文泉停笔,啧嘴摇头“看来你和那鱼的缘分没到。”
虚墨盯着鲢鱼身影潜入水面直至消失,肚子咕咕地发出饥饿抗议。
她将鱼线缠于杆上,转身离开。
古文泉立刻开始收拾画具“我就说这地方不适合垂钓,风景也就那样,泥贝湖有个绝佳的地方,我带你去。”
“别跟过来。”她头也不回地解开灰烬的缰绳。
他迟钝片刻才消化完这话“怎么?”
“你的喋喋不休把鱼给吓跑了。”
古文泉哭笑不得“是你提的太晚,我顺便可以传授给你点钓鱼技巧。”
虚墨陷入迷惑,她费解地看着古文泉,咬了口鞍袋中的青苹果“你到底想干什么?”
“绘制一幅像样的山水,周天之下写实派画家少之又少。”
“我问的不是这个,自从前天把你从那伙强盗手里救出来后你干嘛就一直跟着我。”
“救出来?”古文泉震惊“那伙强盗正巧外出,你只是把绳子割断。”
恶心的事来了,她看见苹果缺口里有半只虫子,连忙吐掉残渣,将剩余的塞到白马嘴边“那就按你说的来。”她明明战斗了,打晕了一头看门猎狗“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古文泉揉着鼻子,神态严肃认真起来
“我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不管怎么说,帮助过的人我得给予报答,欠的恩情越多到头来就偿还不过来,你帮我我帮你,这样世界才不会像过去那么糟。“
他自以为语气神态拿捏到位,会引起听者的深思熟虑、感情触动。
虚墨嘴角抽动,半笑不笑“还债?那早说啊多简单,一百文吧,只要能让你离开,你想多给点也行。”
他下意识摸了摸钱袋,脸色尴尬,咳嗽几声理清嗓子“铜臭交易我最看不惯了,用这个来作为报答简直是种侮辱。”
她不屑而笑,稍理灰烬鬃毛后牵缰前行“说真的,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古文泉原地站了会儿赶忙追上“伏灵师,你一个人在外一定很辛苦吧?”
“走开。”
“这样,我也不说话,钓鱼时我可以帮你烧水放盐,会做鱼汤吗?我可以搞到一窝鸟蛋。”
“我说了,走——开。”
“那个你看啊,天气这么棒,要不然我们——”
“你听不懂人话?”两天来堆压的怒火宣泄而出,灰烬也发出一声粗犷的喘息甩着尾巴“哪来的滚哪儿去。”她毫不遮掩怒火。
古文泉沉默过后红着脸“我不能离开,暂还不能。”
她忍着性子咽下脏话“把话说明白了。”
“那帮土匪还是会找到我的。”
“那就离开这里,实在不行离开叶国,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不,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若非和你这样的强者在一起,我很快就会被他们抓到,他们在到处打听我的消息,我很确信。”
“你犯什么事了,就算是食人族,你身上也没几两肉。”虚墨警惕地盯着他,防备接下来有可能的胡编乱造。
她曾经被宁国人骗过钱,吃一堑长一智。
“说来话长,在此之前我——”
她伸出三根手指“那就长话短说,三句话,讲重点。”
“三句话?这就没法说清了,我——”
她收起一根。
“好吧,那我试着长话短说。”
又收起一根
“什么这也——行行行——土匪首领是个恶毒女人,她执意要拉我压寨做男宠。”
她右手握拳,靠近这南方人,对着他肚子殴了一击。
古文泉身板脆,吃痛直接跪在地上。
虚墨抬脚踩住他肩膀,将其踹倒。
“下次编故事编的像样点,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她翻身上马,挥缰离去。
——2——
酒馆内碗碟触碰声交加,尚未发育成熟的小侍女将餐食递到各个桌上,揩油的手故作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身子,让她涨红了脸。
尽管开窗,屋内仍旧灰雾缭绕,吸大烟也是这里的特色。
靠窗角落中,虚墨戴上兜帽喝了口木杯中的蜜酒,指着字逐句阅读龟裂皮纸上的文章。
‘公告:猎鹿季节即将到来,平民若无凭证禁止进入王家林场,违者视情况定罪。’
她即刻换下几张
‘匿名:小心偷酒贼!遇到可疑的外乡人(尤其是操着南方口音的家伙)请立刻抓起来,不管怎么说先打一顿,这帮畜生不挨拳头是不会变老实的。’
‘匿名:我知道是谁在我的水缸里撒尿,宽限三天给我赔礼道歉,要不然别怪我到时候挖你全家祖坟。’
‘老猎人建议:山有恶毒狼群,切勿独自夜出。’
虚墨叠起纸张“难道就没有伏灵师的活儿吗?”她闷闷不乐地继续喝酒,小侍女接过布告准备再贴回门外,虚墨拒绝了她的烟草推销。
这一年开头很不顺利,已经三个月没有赚到钱,她开始琢磨找点散活来干。
港口、石场、工地都可以,妖的体力高于人类。
虚墨曾有一年纯当伐木工也赚的还行,而且还包吃包住,那段日子虽然枯燥,但好歹不亏。
总之再这么拖下去和游手好闲没两样了,她越想心里越是着急。
“你的水煮鱼。”男侍者将盆端上“慢用。”
“这么小?”她刚动筷的手又放下,与其说鱼,不是说虾米。
“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脸嫌弃“你难道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低落的情绪让她说话声音变大,馆内一半的目光吸引过来。
“我们都是这样。”侍者高傲地说。
“别气我了,谁想吃这玩意儿——而且里面竟然没有煎蛋?”
“所以只售十文。”
“你们应该提前说好是这种小细鱼。”
“这里不止你一个客人,女妖。”男侍者阴起了脸,最后两字阴阳怪气。
虚墨鼓着腮及其不悦地盯着他,脸色气红,围观者们沉默,谁都感觉有冲突要出现了。
男侍者无畏无惧地看着她。
最终,虚墨握拳锤了下桌面,动了动筷子选择低头吃鱼…
有人发出遗憾叹息,馆内动静迅速复原。
食至一半,有人过来。
“你是伏灵师吧?”她抬头看去,眼前这人身宽体胖一脸横肉留着光头,脖子上还有纹身“别见怪,你的装束像个行者,而牙齿特征则暴露了职业,我说的没错吧?”
她默认,露出一幅怕麻烦的样子。
酒馆内找伏灵师茬的人多的是。
“那你应该也是个四处游荡的家伙,向你打听一下,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如有线索,我家主人必有重谢”说着他拉开画轴,展示这张人脸。
“他五天前刚从我们手上逃走,身上没马没钱,应该还躲在什么地方。”光头胖子习惯性地说着。
虚墨第一眼没注意,随后心里一震,仔细扫视这幅画后茫然地看着这位胖子。
画上画的,就是古文泉。
“不认识。”她小有纠结,低下头继续吃鱼。
“好吧,我就知道。”胖子叹了口气起步离去,对身边随从抱怨“虽然价码已经提到了两千五百文,但还是没半点消息。”
“等等——”她故作思考地咳嗽一声“那幅画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哦——这个人啊,我好像有那么一丝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