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十四章乘舟
话分两头,雷州半岛的刘子俊和文天祥终于赶在天黑前碰了面。
自从得到张宣写给百西伊·塔格的密信开始,文天祥就知道这剿匪一事,单靠着刘子俊带领的七八十号人是完不成的了,一个船字就能把他们难住。
没了船,他们只能在陆地上逞英雄,而在陆地上,太大的匪贼窝点他们照样毫无办法,只能捡着其中的软柿子揉捏,展现一番身为身经百战精兵的骄傲了。
因为他们只有这些人,死一个就少一个,经过连续多日的征战,他们更加死不起了。每一场战斗,刘子俊都会小心翼翼的谋划良久,争取结束战斗后不会减员,这导致剿匪的速度直线下降,到后来越来越慢,直到遇到探事司于苏被围一事。
不过,他们的战果也颇为出彩。广南西路总计二百一十四伙匪贼,此时已经被剿灭了一百多,境内的盗贼海盗之行为之一靖。刘子俊的旗帜所到之处,百姓俱都夹道欢迎,慰以箪食壶浆。
文天祥听完刘子俊的报告,欣慰的点了点头,道:“甚好!皇上若是得此消息,必会龙颜大悦,如此,也算是能交代过去了。”
“元帅为何执意要做这剿匪一事?凭借着元帅的忠心赤胆,就算败于元军之手,皇上也不会怪罪我等,请元帅为末将解惑!”刘子俊抱拳询问道,要知道,为了剿匪,他们本就不多的兄弟,又损失了二十多人。
不弄明白此事,他感觉心里的火药就要炸了。要知道,他把每个人都视作手足兄弟,为了给皇帝送这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大礼,他们足足损失了一半多的人手。
文天祥环视一周,见每个人都目光卓卓的看向自己,知道若是再不解释,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思索了片刻,严肃道:“老夫想问诸君一个问题,当兵为了什么?除了保家卫国之外,可还夹杂有一点点加官进爵的希望之求?”
众人不语,包括刘子俊在内,都在心中承认他们当兵是为了加官进爵,可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是以失去生命的代价去交换。
文天祥环视一周,道:“诸君皆不言语,老夫就当是默认了。老夫还想问,加官进爵的捷径在哪里?没错,就是在战场之上。那诸君不妨再想想,之前朝廷败逃硇洲,我等亦在败逃,虽有勤王之实,却无勤王之功,何以使诸君在皇上心中立足?王师接连收复失地,有功之士繁多,何以使诸君脱颖而出?何以在同僚军士中定身?诸君可还听闻,皇上不课民税,反而分田?何解?两字括之,民心也。唯有剿匪一途是功在民心。风险最小,却是朝廷最关心最重视之地,同僚可见!皇上亦可见!如此,诸君前途无忧矣!”
“谢元帅为我等大谋!”
众人听完这一席话,都对文天祥佩服的五体投地,俱都单膝跪地,惭愧不已。
刘子俊面带难堪,刚才他虽然委屈,可也有胁迫之意,原来是自己小人之腹了,元帅并没有拿他们的性命去送死的意思。倘若不是自己指挥失误,致使兄弟们越来越多的倒下,倘若一开始,就好好谋划各种事宜,损失肯定还会更小。
可元帅并未怪罪于他,甚至连提也没提这事,如何不让他感激,如何不让他羞愧难当?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尔等定是身乏心疲,快去休息吧,我等就在此地,等待援兵的到来,顺便监视张宣部的异动。”文天祥平复了一下语气,淡淡的化解了众人的尴尬,只单独留下了刘子俊。
众将士出了营帐,哪里会有心思安眠,俱都分散四周,默默的守卫这无比重要的大帐。
从广州到雷州半岛,最快的路线,应该是走海路。不过此时水师主力全部分布在广南西路的各地,再派船队过来接人,又不太现实,而单独海上漂流,他又没那么大的胆子,不说海盗众多,就单单的风浪一关,他就不敢再次经历。要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因风浪而死。所以,赵昰只好选择陆河交替的行进路线了。
正好,沿途还可以考察下民众们现在的情况,说不定还能遇到点有意思的事情,让他彰显下身为皇帝的威武霸气。
很明显,赵昰还没放下心中属于他的显摆特性。
打定主意,一行人直往番禺码头而去。相比收复前,现在的番禺码头已经扩大了数倍,帆桅遍布在附近的海面之上。大船停靠的号子声,卸货劳工的嘿哈嘶吼声,渔民满载而归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毫不留情的灌进了赵昰耳中。
赵昰观察了一下,劳工之中最多的,还是元军俘虏。身高马大,面容迥异的他们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非常容易辨认。只不过他们的腰间大多已经佩戴上了户籍腰牌。对此,赵昰嘿嘿一笑,心中倍感欣慰,就如同看着菜园里长势喜人的韭菜。
淡水盐场的产盐日益增多,盐场会把海盐运致番禺码头,而各地得到消息的盐商,自发的把此处当做了运转中心,然后散播各地。
此时的盐商也是被设定了信誉星级评审,并且规定了收购上限,不同的星级对应着不同的限额,商人们只要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如何行事,谁也不会为了眼前的暴利而得罪朝廷,轻则星级降低,重则破家丧命。
这比单纯的高额征税更管用。
其实这时候的商人的信誉还是很高的,很多成百上千银的生意也只是口头约定即可,远不是后世那种偷奸耍滑的所谓商人能比的。
不过总不能寄希望于他们的信誉就是了。为了以后的发展,规则还是需要及早建立的。只要有了规则制约,就算发生了意外,造成的影响也是范围有限。更何况,既然你敢折腾,就证明你这头羊的羊毛已经到了修剪的时候了,再剪一次羊毛就是了。
嗯,好久没吃羊肉串了!
赵昰砸吧砸吧了嘴唇,手里拿着刚买的糖葫芦,领着霍元甲和吕品以,登上了码头上去往肇庆府高要码头的客船。
客船是常见的乌篷船,不甚很大,已有几人坐在了船篷下。上的船来,赵昰点头向着几人点头示意,寻了个空板凳,一屁股坐了下去,完全没有丝毫皇帝的影子。霍元甲和吕品以可不敢如此行事,俱都警惕的站在了赵昰身后,观察着船舱里众人的一举一动。
“各位舟客,坐稳开船喽!”船夫招呼三人坐好后,撑动篙竿在码头上一点,小船立即漂入了河流中。
随着小船的漂流,山石树木渐渐多了起来,自有一番别样的景色。令人精神一振,眼睛一亮。只见两侧山峰夹峙,陡壁峭立,树木苍翠,郁郁葱葱,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
静默的山,流动的水,一动一静,构成一幅美妙和谐的风景画。
一开始,赵昰还看的津津有味,倒也不觉得无聊,有时还会高声呼喊几声,引得众人纷纷面露笑容。
但是时间久了,也是觉得乏味,赵昰就与撑船的船家攀谈起来。
“老丈,您这船划得真好啊!”赵昰站在船头,看着老人熟练的划船方式,没话找话。
“不敢当不敢当,混口饭吃而已。”老丈动作不停,随意的回答道。
“老丈,你看小子学的,像不像?”赵昰看着老丈划船的动作,身子也跟着左摇右摆起来,做出来的动作却难看之极,逗的老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华家郎,你快快坐好,莫要掉下船去了。”说着,老丈抄起船桨,把左摇右晃的赵昰拨到了小船中央。
赵昰不以为意,用眼神制止了吕品以的动作,顺势坐在了船骨上,手肘搁在了板凳上,笑嘻嘻的说道:“老丈,听你口音,像是客家人,据说那里风景如画,人美心善,是不是真的啊?”
“那倒是不假,怎么,华家郎,你要到哪个坞寨去?”老丈的船桨轻轻的拍打了一下水面,稳住了摇晃的小船,好奇道。
赵昰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说:“听人说起来的多了,好奇的紧。”
“那你可以抽空去看看,保证不会叫你失望的。”老丈笑着说到,控制着小船拐进一处小河里,在河边放下了一个客人,撑船离开了原地。
听得此言,赵昰奇怪道:“小子听闻,客家坞寨拒绝接待生人,老丈反而建议小子去看看,这是为何?”
老丈哈哈大笑起来:“早就不是那样了,那都是以前为了防备元贼的无奈之举。现在没了元贼,我们还封寨干嘛!对了,华家郎,你要到何处去?”
赵昰扔掉手里把玩了半天的竹签,说到:“回老丈,小子要去新城(今新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