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十六章同治之策
听得如此的大好消息,不同于周围士卒的兴奋,文天祥却皱紧了眉头,一副不得其解的思索表情。
实在是这个消息里的疑点太多了些,他怀疑这是元军使出的诱敌之策。
七万多元军,兵强马壮,他们不可能坐地待降,只要有反抗,就会有冲突,有了冲突就会有战争,而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可七万元军和他统计到的元军数目大体一致,此时俱都被俘,这又怎么解释?
除非,元军聚集在一起后,被宋军打了伏击,全军覆没了?宋军的战力如何他还是了解的,绝不可能打败聚集在一起的七万多元军,要不然就不会连连丢城失地,纳贡称臣了。
就算能打赢,也会造成双方损伤,宋军的伤亡暂且不计,可元军全数被俘,没有大的减员,说明他们不是在厮杀中被俘的,那么战五渣的宋军是用什么方法俘虏他们呢?
还有就是元军是不缺战马的,宋朝王师的战马却是紧缺,元军打不赢王师,跑还是可以的,就算摄于军法,没胆逃跑,可也得奋起反抗啊!
莫不是,元军将领因为某种原因,带领元军集体投降了吧?
也因为什么原因会导致元军集体投降呢?南方粮草充足,后勤无虞,那么只有疾病一解了。
元军会因为集体患病而选择投降吗?
文天祥深深的疑惑了。
广州城北门,此时正在进行着一场特殊的进城仪式。
七万多元军俘虏被绳子前后相连,行走在道路中间。他们的两侧,是一万五千名特别挑选的宋军士卒,擎着旗帜,迈着整齐的步伐,慢慢的向前行进。
一支强大威武的队伍进城,不仅可以安定人心,而且还可以震慑广州城内混进来的各路耳目。
当整齐的踏步声出现在城门的时候,进出城门的人群有了一霎那的停滞。
一支长长的队伍排成整齐的四排直接占据了道路的中央,不断的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行。但两边的民众却没有说什么,反而纷纷避让。全副武装的长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统一的手擎长枪刺天如林,标准的禁军军服穿在临时挑选出来的个头差不多高的高大汉子身上,显得格外威武雄壮。整个队伍一律带着的头盔带着战场的钢铁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牛皮靴踏在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的塔塔声。
黑洞洞的炮口齐齐指向了后上方,让经过的百姓不由的又后退了一小步。
“大炮!这就是大炮!”有刚刚退役的士卒向左右的人们显摆道。
刚刚生产出来,临时赶来凑数的迫击炮一下子勾动了所有人的眼球。
“一、二、三……九、十!”一些好事者开始数着通过的火炮,仅仅是那些进城的火炮已经有十门了。这个是大多数百姓从没有看过的,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那么多的大炮,使得一周内又多了许多吹嘘的谈资。
这个时候,是没有后世的激昂军乐的,但整齐划一的步伐却使得一阵铮铮之声扑面而来。
一时竟然让议论的人群屏住了呼吸。
“那是元军的俘虏!那么多啊!好,好厉害!”终于有自诩识货的看到士卒们押着的战俘过去,一下子喊道,打破了这种沉寂。
百姓不认得什么大炮,但却听说过元军的厉害。蒙军不过百,过百即无敌的传说,都曾耳闻过。
看到士卒压着的俘虏一眼望不到头,众人一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进城仪式是赵昰亲自传令给白起,让他在班师的时候搞出这么一出。仪式有时候虽然很无聊,但其中传递的信息却是足以让有心人明白。
不过,赵昰没有赶去迎接这些班师的将士,不是他不想去,而是被负责安民司的边汇景堵住了。
赵昰心有不愉,挥手间把仪仗下人打发走了,用温怒的语气说道:“说吧,朕的边长使,是什么事搞不定了,非要这时候阻拦朕的仪仗!”
边汇景大汗淋漓,皇帝为凯旋归来的将士举办了隆重的入城仪式,这事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自己搅了皇帝的好心情,虽然皇帝平常之时皆是通情达理,此时也是心中一紧,紧张道:“原元军副统帅,德诺拉·塔格请求臣按照陛下子民的身份的安排他,臣拿不定主意,特来禀告。”
赵昰疑惑道:“德诺拉·塔格?他和被炸死的百西伊·塔格是什么关系?”
边汇景急忙补充道:“经微臣和探事司确认,两人属同母异父的兄弟,静江之战时外逃至荆湖南路求援去了,所以俘虏之中没有此人。据他自己所说,是和荆湖南路的元军主帅孟祺有了冲突,想到那些俘虏中的众多手下兄弟,想来看看朝廷会如何处置他们。”
赵昰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把他直接带到演武场吧,就让他和那些俘虏们呆一起。”
说罢,再也等不及其他,招呼了仪仗,急忙赶去演武场。在那里,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仪仗队到达演武场时,各军包括元军俘虏俱都已经到齐,已经经历过一次受勋仪式的赵昰,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紧张,直接走到为他搭建的高台上站定。
高台上的文臣武将倒是比第一次受勋的时候更多了一些,如右相刘基,安民司边汇景,律事司张同宇。
新设立的政事司主管项目的承包和委派,还没有合适的主官,目前还是右相刘基,兼任政事司司长一职。
赵昰向众人点头示意,众人纷纷见礼,刘基作为右相,文武百官的领头人,出列禀报道:“陛下,一切俱都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赵昰笑道:“辛苦众卿了。”
他转身看着演武场上的士卒,大喝道:“众将士亦辛苦了!”
士卒一起大喝回应:“佑我华夏,复我山河!”
“说的好!”赵昰大笑道:“看来将士们俱都晓得我们为什么要打仗。”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按理说,今天是将士们凯旋而归的日子,应该给众将士论功行赏。但是朕此时却想办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众将士不解,还有比给他们论功行赏更重要的事吗?
赵昰任由士卒间交头接耳,相互讨论,待士卒们安静下来,继续说道:“这件事,就是朕要给在场的这些元军兄弟们,讲讲咱们这华夏。大家要问了,为啥要称呼敌人为兄弟呢?杀我同胞的是他们,毁我家园的也是他们,他们不配做你我之兄弟!
这话是没错,可大家想过没有,给他们下命令的是谁呢?在战场上,他们如果不尊军令,又该当如何?”
听得此言,宋军士卒由群情激愤,慢慢的安静下来。
是啊,如果在战场上不尊军令,首先会被处死的就是他们这些底层士卒。为了活命,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按照将帅的意志,旌旗所指,挥刀砍杀了。
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呀。
在场的元军俘虏倒是面面相觑起来,不明白宋朝小皇帝这是唱的哪一出,听这意思,反倒是为他们这些俘虏说好话呢?
这时,赵昰又道:“各族兄弟皆是我华夏儿女,这在上古典籍中早有记载,是毋庸置疑的。因此,朕打算让他们与尔等一样,施行同治之策。何为同治?既共尊一法,共享一福。”
有将士不服,出列质问:“圣上如此做法,可有想过我们这些浴血之人?我等拿性命保护的土地和拼杀得来的荣耀,要分与此等盗贼不成?”
此人当场顶撞皇上,立刻有士卒就要冲进队列,要把此人捉拿格杀,虽然此人说的话也是他们这些士卒的心中所想,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信条,已经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更别说,皇上已经让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强上百倍,家中老父母不止一次对他们说过,叮嘱他们要忠君爱国。
赵昰挥手阻止了这些士卒的进一步动作,这些士卒眼中的不忿他当然也能看到,虽然他们忠于自己,眼下不得不有所表示,可误会解开了就不叫误会了,他更不想被忠于自己的将士误会。
下令给质问他的那位士卒松绑后,他淡然一笑道:“众将士莫急了,你们保护的土地和家园都是自己用劳动和付出换来的,律纲里面可是白纸黑字的写着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只要律法规定了,谁来也夺不走,朕也夺不走!”
将士们放松下来,只要有皇帝陛下的许可,他们就可以放心了。
可随即,他们又深深的疑惑了,那共享一福又做何解释?
也难为他们了,今天赵昰所说的内容,对他们的接受能力来说,实在是太过超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