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十一章一炮打响
广西临海，内地湖泊也多，白日里还好些，到了晚上，空气就像女人的皮肤，好似都能掐出水来。
只不过这湿润的空气是冷的。
随着温度的降低，水汽打在执勤士卒的盔甲里，湿透他们的内衫，冰冷的凉气直往骨头里钻。
有士卒暗中跺了跺脚，缓解下已经被冻的没有知觉的腿脚。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长虚了一口气，要是被督察的士卒发现他在走神，又得挨一顿鞭子了。
前天，城内有几十个宋人，不满元军的强制征粮，趁着夜色，杀了几个巡逻的士卒，逃出了城。主帅百西伊?塔格为此大发雷霆，处决了当晚负责执勤安排的将军。
强制征粮这事他知道，静江城内每天都会有大批人马集结而来，不征粮，他们这些当兵的就得饿肚子了。
你说宋人会饿肚子？
那关他什么事，这些牛马一样的宋人就是都饿死了，他也不会心疼。
现在是没有人道主义这一说法的。
插在城垛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发出哔哔啵啵的油脂燃烧的声音。这声音就像催眠一样，让他的眼皮止不住的下滑。
就在他的眼睛马上就要闭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城砖传来阵阵晃动。
真困啊！
他以为这是没有知觉的腿传来的错觉，直到耳中也听到了和脚下振动频率相同的马蹄声。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夜色中远处的景象看不真切，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像萤火虫一般摇曳。
“没听说今晚有人马集结的消息啊。”他想判断出那巨大的马蹄声是哪路人马，直到看清楚来者擎着的旗帜，上面大大的“宋”字布满了他的眼眶。
“敌袭！”
“轰！”
尖锐的嗓音和迫击炮轰塌城门的声音同时在夜空中飘荡，打破了沉睡中的静江城。
“诸君，随我冲杀！”黎洪的大嗓门传遍整支队伍。
安装在车轮上的迫击炮，两匹马拉着就能跟上骑兵的速度，这还是在道路崎岖不平的广西，要是在已经硬化好道路的广东，两个人就能推动。
炮弹是提前在接近城门的途中装填好的，等到了位置，拉炮的马匹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奔跑，炮口瞄准城门，只要拉动炮闩，炮弹就能脱膛而出，然后拉炮的马匹立刻返回，连停顿都用不上！
在设计的时候，为了方便拖拽和移动，迫击炮的炮口和拖拽部位是反方向的。发射的时候，拖拽结构又能起到稳定炮身的作用，现在更是方便了黎洪的突袭计划，打完就跑，元军想破脑袋都不知道，城门是怎么被攻破的。
“城门被攻破了！”
“快来人啊，城门塌了！”
随着城门的塌陷，元军士卒双眼中布满了不可思议。
谁也想不到，城门会如同脆弱的黄纸，一戳就破，现场一阵混乱。
等他们回过神来，宋军距离城门更近了。城垛中的弓箭手连忙弯弓搭箭，也顾不上瞄准，争先恐后的把箭矢射向城门的方向。
城墙上赶来支援的元军越来越多，箭矢也越来越密集，不过却因为夜色的关系，还没有一个宋军士卒被射中落马。
“停！去南门。”
眼看就要冲进元军箭矢的攻击范围，黎洪大喊着提醒士卒，也同样勒紧马缰，控制战马奔向了静江城南门。
他们攻击的这处城门，是静江城的东门。离着最近的，就是南门和北门了。
北门需要留着，以后有大用，所以第二攻击目标就成了别无选择的南门。
“快去报告，宋军往南门去了。”有元军士卒眼尖，居高临下中把敌军的动向看了个一清二楚。
黎洪他们赶到南门的时候，元军已经严阵以待，弓箭手们俱都弓弩大张，投石车的弹力绳也已经绷直。
看到元军的架势，黎洪也不会犯傻，如开始那样向城门冲击，而是命令把迫击炮拉上来，瞄准了静江城的南门。
“元贼！你家主事人何在？”趁着得空，黎洪出列向着城墙大喊道。
“塔格将军在此，只会偷袭的无耻的宋将，休要猖狂！”城墙上传来大喊声。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四方脸庞，脸上的皮肤显得很粗糙，从眼眶到耳根横亘一条伤疤。双眼的眼窝深陷，在昏黄的火把光亮下，那里是一片择人而弑的阴影。
黎洪听得元将搭话，哈哈大笑起来：“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获得胜利，偷袭又何妨！”
塔格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要不是现在是黑夜，军队调动不便，就凭这城内的七万人马，就能横扫眼前的这伙宋军。
黎洪听见那声鼻哼，继续道：“那好，既然塔格将军不服气，那我们就在塔格将军的眼皮底下攻破这南门。不过，咱们事先说好，要是这南门也被攻破，不知塔格将军能否把静江城拱手相让呢？”
“不可能！”
“做梦！”
“无耻的宋人！”
百西伊·塔格还没说话，现在他身边的副将们纷纷跳脚大骂。
塔格挥手制止了副将们的喧闹，慢条斯理的说道：“静江城就在你的眼前，将军取走便是，不用过问我的想法。”
黎洪不以为意，说道：“塔格将军，闲话就不说了，你要是真的答应了，我得怀疑你的智商。而我要是当了真，我就得怀疑我自己的智商了。各位看好了，看我如何破这在你等眼中固若金汤的南门！”
话一说完，身后列阵待命的士卒，自动向两边散开，露出一直被挡在身后的迫击炮。
黎洪控马走到操炮手跟前，稍稍问道：“不用打南门了，直接对准城楼那一群元军，给他们来上一炮。”
“好咧！”操炮手听得命令，嘿嘿一笑，也不废话，微调了一下炮口，对准了塔格和他的副将们。
这是迫击炮第一次用来打人，之前的海战中打的是船只，刚才打的是城门，现在又要直接打人了，能达到什么效果，操炮手也好奇的紧。
“预备，放！”
“轰！”
“哗啦，哗啦啦！”
随着炮声轰响，城楼包括一部分城垛都倒塌破碎，比较遗憾的是，炮弹的落点有些偏了，没有做到中心开花。
迫击炮上虽然增加了瞄准用的装置，但也因为是处在夜晚之中，增加了炮手瞄准的难度。
“小心！”
“塔格将军压在下面了！”
“快救人！”
元军将领包括百西伊·塔格，都站在城墙上观看敌人是怎样破门的。随着宋军变换军阵，他们都以为进攻马上就会开始，身子还往外探了探，以便更仔细的看清宋军是用什么方法破门。谁想被倒塌的城楼一起砸在了废墟底下。
主帅身陷废墟之中，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城楼部位还燃起了冲天大火，让南门城墙上的元军乱成一团。
好在城墙上为了守城而准备的挖掘工具和水土物资都是一应俱全，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黎统领，咱们现在怎么办？”有士卒询问黎洪。
原计划他们是负责把元军引诱出城，现在临时起意的一炮让计划出了意外，谁也没想到效果会如此出众，包括黎洪。
没了主将发号施令，只要用脑子想想，元军出城的可能性就不会很大。
“先等等看吧，要是拂晓前，元军还是没有动作，那就只能等大部队来了。”黎洪没提进攻的话，城里的元军有七万人马，人数众多，凭着他手里三千人，除非元军都集体卧床不起，才有可能。
就是七万头猪，他们三千人也逮不住啊。
当然，这个消息已经派士卒上报给参谋部了。
参谋部会根据战场上的情况制定相应的计划，可能突发情况需要依靠主帅的急智化解，但是提前制定好后面一系列的计划，依然能缓解主帅的压力。
黎洪率领着三千人马就站在元军的射程之外，看着热闹。就差给他们每人一瓶啤酒和一串炸鸡了。
元军现在也顾不上他们这些人了，都忙着救人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元军就把废墟清理干净了，要不是现场空间狭小，清理的速度还会更加迅速。
黎洪倒是能听到元军时有时无的吆喝声，但具体说的是什么就听不真切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楼部位慢慢安静下来，除了知道伤了几个将领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又过了片刻，有元军士卒把城墙上损坏的城垛修补好了之后，一切又都像是回到了刚开始的那样。
只有倒塌的城楼和还在冒着白烟的木料，告诉双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