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八章树大旗
“什么?!全跑了?”
“是的,经过初步核查,确认广南东路十五州,共四十一县所有知州,通判,知县,县丞,主簿和县尉都已空缺,各县秩序,仅靠各地名望稍高的老者勉强维持。”堂下刘基躬身答道。
此时已是赵昰入主广州城的第四天。
路是宋朝时期的行政划分,相当于今天的省。
当天,赵昰一行人入得广州城后,他就把五星武将招募令使用了,招募而来的就是刘基刘伯温。
刘伯温少了白起的英武之气,多了些诗书之智,人到中年,下巴上还续着一小缕胡须,平添了些许的智慧之象。
随后赵昰就安排刘伯温,全权负责广南东路的所有民生事宜。
收复广南东路的喜悦,已被刘基上报的消息打击的所剩无几,怪不得被朱元璋称赞为“吾之子房”的刘伯温,会来找他诉苦。
赵昰眉头紧皱,问刘伯温:“刘卿眼下,可有良策?”
刘基早已胸有成竹,他这次来名为诉苦,实为给这位小皇帝下个套。
现在小皇帝发问,刘基答道:“皇上莫要着急,臣已有对策,只是……”
“只是什么?刘卿有何处为难?”赵昰急道。
刘基道:“启禀皇上,臣观军中士卒俱是训练有素,有意在其中挑选佼佼者,以能任之。”
赵昰思索片刻,道:“爱卿所言朕以为不妥。且不说这些士卒俱都经历过沙场,身上的杀气浓郁,就说他们经过行政方面的训练考核,如何能治理好这一州一县?”
刘基道:“圣上,可否知道军管一事?”见赵昰点头,他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军管之下,都可以最快的速度使社会恢复到正常状态,再者,军管也方便朝廷在各地实施落实各种政策,到时候,只要有冒头的,元军奸细的帽子一扣,就算有人想要闹腾,也会思量思量。”
顿了一顿,刘基继续说道:“臣听说,在硇洲,圣上在施行田策时,有大户抱团闹腾了一阵,那只是一个小岛,以杀制止也不怕落入汗青,可是现在圣上收复了广南东路,圣上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注视着,圣上,人言可畏啊。”
赵昰被刘基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是啊,从现在开始,天下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他身上,什么事都需要一个理由遮掩一下,就像皇帝的新衣一般,就算有聪明人,也不会傻乎乎的站出来揭穿皇帝。
虽然他的田策确实是造福底层的民众,可也损害了大地主阶级的利益,人云亦云之下,明明是只小花猫,也会被说成斑斓大虎。
后世米国攻打伊拉克,不就是先把大旗竖起来了嘛!
说起竖大旗,赵昰立刻想到了律法。在律法之下,政府的一切都可以明刀明枪的进行。
律法的制定也得赶快提上日程。
刘基请得圣旨,辞别赵昰后,立刻忙着选拔士卒去了。留下了赵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
赵昰庆幸,刘基不愧是“吾之子房”,还好提前一步把他招募出来了,要不然按照他以前的方法,非得让史书上布满,关于他罄竹难书的黑墨水。
这一天,赵昰正坐在窗前,看着照在自己手掌上的阳光出神,穿越到这宋朝小皇帝的身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以前在硇洲,有杨太后陪着,也能稍微缓解一下赵昰心中的孤独之情。
现在众人都在忙碌,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只能自己坐在这知州府的凉亭里发呆。
这时,吕品以进来禀报说,刘基在殿外求见。
他回过神来,道:“让他进来吧。”
刘基进来躬身行礼,道:“圣上,可以收网了。”
刘基的语速很慢,完全不带丝毫的杀气,可赵昰知道,这网一收,又是千百人头落地。
赵昰点头道:“元军那边有动静吗?”
刘基答道:“探事司魏司长派人来报,广南西路的元军有调兵迹象,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和福建路都无兵力调动迹象。”
魏司长自然就是魏忠贤,现在广州已被收复,赵昰把魏忠贤留在身边呆了两天,虽然老魏办事颇得赵昰的心思,却实在受不了他姑娘似的尖细嗓音,就又派出去了。
“那就收网吧,赶在元军来犯前震慑一下内部,也是好的。”赵昰抬起手来,注视着照在手上的阳光,缓缓说到。
广州城内,顺和酒馆。
大堂中的酒客正在争论近来广州城内的新鲜事儿。
“要我说啊,陈家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酒客甲说道。
酒客乙反驳道:“怎么自作自受了?陈家有做错什么吗?”
酒客甲道:“一听你说这话,就是没有关注过朝廷发布的新律法,我都不希的和你争了,有空去律事司听听吧。”
他所说的律事司,是朝廷新设立的部门,主要职责是面向所有民众,普及律法以及传达朝廷的新政策。并不受理任何案件纠纷。
那天早朝,刘基就律法制定出来,民众不解歧义,各行其是一事,询问赵昰如何解决。
赵昰首先想到的是广播,大喇叭和电视。
可现在没有这些,他灵机一动,这个时期的中国,说书人是很多的,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些人身上。
现在,律事司大堂内坐满了人。
张同宇坐在讲案后面,看着比平常多出一倍还多的人群,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前些天被杀气腾腾的官差捉住的时候,可把他吓坏了,以为朝廷又要抓丁充军了,可没想到自己被拉去面见高高在上的皇帝。
和他一起面见皇帝的还有好多人,据说都是像他这样耍嘴皮子的人,让他稍稍安下心来。
最少不是充军就好。
然后有个年轻的小太监代替皇帝,朗读了圣旨,并解释了圣旨里每句话的意思。
原来皇帝把他们抓来是为了给穷苦人解读律法。
他们和那些官差一般,摇身一变,也成了吃公家饭的人了。
只是要把律法和故事结合穿插讲解,有些麻烦。可为了铁饭碗,不再风吹雨淋,不再被人嫌弃为下九流,这些麻烦就不算什么了。
张同宇想起这一切,就和做梦一样。
他尽量崩起面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一点,哆嗦着手狠狠的敲了一下惊堂木,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堂下的人们赶紧正襟危坐,安静下来。
上午有个公子哥,无视律事司大堂的规矩,被官差拿大棒打出去了。
听说,还有人因此入狱的。
张同宇咳簌了一声,道:“接上回书,这陈家听得朝廷的新政策,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朝廷,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了良久,终于有了办法。什么办法呢?
你不是说十亩免税吗?那我也分家拿免税。你不是说粮价不能高于官府指导价的二成吗?那我就不卖了,看你能奈我何!”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张同宇也不再紧张,继续说道:“这陈家还有更绝的,不只不再卖粮,而且还把粮食高价借给佃户。朝廷给分了田地,要想有粮吃,得等明年了,那今年怎么办呢,想买又没钱,有钱的买不到。那肯定有人要说了,那陈家借粮是好事啊,怎么还被抄家了呢?原因啊就在于,陈家借粮要收取来年田地的全部收成。”
“太可恨了!这不是成了免费帮陈家种地产粮了吗?”有人立刻愤慨道。
“是啊,要不是朝廷做主,我们可就得活活饿死了。”有农夫打扮的人抹着眼泪,抽噎到。
“那陈家还是没有触犯律法啊,虽然可恨,也没必要抄家啊。”有人大喊道,看装扮,却是个管家模样。
“是啊是啊,怎么能抄家呢?”众人亦是不解,纷纷问道。
张同宇看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继续讲道:“新的律法上,明文规定,当日物品售价不得高于指导价的两成。”看到众人点头,继续说道:“这借和售,虽然是一字之差,但是在买卖关系中,却是一样的。举个例子,你用钱买来一斤红枣,你给他钱,他给你枣,对吧?那大家再想想,这陈家给了佃户粮食,佃户是不是要给陈家一年的所有收成呢?若是佃户给了,买卖关系就算成立了,这样一来,陈家就严重的触犯律法了。”
“确实是这样啊。”众人恍然大悟。
张同宇趁热打铁道:“大家都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大家日常生活中是不是也会用钱来偿还损坏的属于他人的东西呢?”
这么一说,人们全都明白了,纷纷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