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举行完了。放鹅姑娘艾思的所有客人都已经走了,她独自一人留在属于她父亲的小窝棚里。她关上房门,坐下来安安静静地思念自己的弟弟。
夜已经很深了,放鹅姑娘白天又非常劳累,只要她一低头,睡眠就偷偷向她袭来是不奇怪的。她在梦中见到了她刚才坐着时想念的人也是不奇怪的。她看见小玛斯活生生地走进屋子,来到她身边。“现在,艾思,你该走了,去找父亲去,”他说。“我连他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他呢?”她好像是这样回答他的。“别为这个担心,”小玛斯像平常那样急促而又愉快地说,“我给你派一个能够帮你忙的人来。”
正当放鹅姑娘艾思在梦中听到小玛斯讲这些话的时候,有人在敲她房间的门。这是真正的敲门声,而不只是她在梦里听到的敲门声。但是,她还沉浸在梦境中,搞不清楚是真的还是幻觉,当她去开门的时候,她想道:“现在一定是小玛斯答应给我派来的人来了。”
如果放鹅姑娘艾思打开房门的时候,站在门槛上的是赫尔玛护士或是别的真正的人,那么,小姑娘马上就会明白,她已经不是在做梦了,而现在情况却不是这样,敲门的人是一个很小的小人儿,还没有手掌竖起来那么高。尽管这是深更半夜,但是天仍然跟白天一样明亮,艾思一眼就看出,这个小人儿同她和小玛斯在全国各地流浪时碰到过好几次的小人儿是同一个人。那时候她很怕他,而现在,如果她不是仍然睡得迷迷糊糊的话,她也要害怕了。但是她以为自己依旧在做梦,所以能够镇定地站着。“我正等待着小玛斯派来帮助我去寻找父亲的那个人就是他。”她想。
她这样想倒没有什么错。因为小人儿正是来告诉她关于她父亲的情况的。当他看到她不再怕他的时候,他没有用几句话就把到哪儿去找她的父亲以及她怎样才能到那里去都告诉了她。
当他讲话的时候,放鹅姑娘艾思渐渐清醒了,当他讲完的时候,她已完全醒过来了。那时候,她才感到害怕和恐惧,因为她站在那里同一个不是属于人间的人在说话,她吓得失魂落魄,说不出感谢的话,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是转头就往屋里奔跑,把门紧紧关上。她似乎看到,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小人儿的脸上表情十分忧伤,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她给吓得魂不附体,赶紧爬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上眼睛。
她尽管害怕小人儿,但是心里却明白,他是为她好,因而,第二天她赶紧按小人儿说的去做,出发去寻找父亲去了。
在马尔姆贝里矿区以北几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湖,叫做鲁萨雅莱,湖西岸有一个勒波人居住的小居民点。湖的南端屹立着一座巍巍大山,叫基律那瓦拉,据说山里蕴藏着几乎全是纯净的铁矿石。湖的东北面是另一座大山,叫鲁萨瓦拉,也是一座富铁矿山。从耶里瓦莱通向那两座大山的铁路正在修建,在基律那瓦拉附近人们正在建造火车站、供旅客租用的旅馆以及大批住宅,供开矿开始后到这里来的工人和工程师们居住。
七月的一天下午,鲁萨雅莱一带雨大得令人可怕,夏天一般很少呆在帐篷里的勒波人,那天下午很多人都钻进了帐篷,围火坐下,喝着咖啡。
当勒波人喝着咖啡谈兴正浓的时候,一只船从基律那方向划来,停靠在勒波人帐篷旁。一个工人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从船上走下来。几只勒波人的狗狂吼着向他们蹿去,一个勒波人从帐篷的入口处探出头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当他看到这个工人时,他感到很高兴,这位工人是勒波人的好朋友,他和蔼、健谈,还会讲勒波语。勒波人喊他到帐篷里来。“好像有人捎信去让你现在到这里来似的,瑟当波利,”他喊叫道。“咖啡壶正放在火上,在这种下雨天气,没有人能干什么事。你来给我们讲讲新闻吧!”
工人钻进帐篷来到勒波人中间。跟着他来的小姑娘一点也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好奇地打量着大锅和咖啡壶、火堆和烟、勒波男人和勒波女人、孩子和狗、墙和地、咖啡杯和烟斗、色彩鲜艳的服装和用鹿角刻出来的工具等等。这里的一切一切对她说来都是新鲜的,没有一样她熟悉的东西。
但是她突然垂下眼皮,不再看东西了,因为她注意到帐篷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瑟当波利一定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因为现在勒波族的男男女女们都把短烟斗从嘴上拿开,向她这边盯着瞧。坐在她旁边的勒波人拍着她的肩膀,频频点头,并且用瑞典语说道:“好,好。”一个勒波女人倒了一大杯咖啡费了不少劲才递给了她。一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勒波小男童从坐着的人中间曲里拐弯地爬到了她身边,躺在那里盯着她看。
小姑娘知道瑟当波利在向勒波人讲述她怎样为她的弟弟小玛斯办了一次大出殡。她不希望瑟当波利过多地谈论她,而是应该问问勒波人知道不知道她父亲在什么地方。小人儿说过,他在鲁萨雅莱湖西岸驻扎着营地的勒波人那里。她是得到运送石子的人同意后,搭乘运石子的火车到这里来寻找父亲的,因为这条铁轨上还没有正规的旅客火车。所有的人,包括工人和工头,都想方设法帮助她,基律那的一位工程师还派了这位能讲勒波语的瑟当波利带着她坐船过湖来打听父亲。她本来希望,她一到这里就会见到父亲。她把目光从帐篷里的这一张脸移到另一张脸,但是所有的人全都是勒波族人,父亲不在这里。
“他们说,他出去打渔去了,”工人回答说。“他们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是不是会回到帐篷里来,不过,只要天气稍好一些,他们就会派人去找他的。”
接着,他就转过头去,又继续同勒波人急切地交谈起来。他不想让艾思有机会再提问题来打听荣·阿萨尔森的情况。
这是清晨,天气非常晴朗。勒波人中间最卓著的人物沃勒·塞尔卡说要亲自出去寻找艾思的父亲,但是他却并不急着走,而是蹲在帐篷前在思忖荣·阿萨尔森这个人,不知道怎样把他女儿来找他的消息告诉他。现在要做的是不要使荣·阿萨尔森感到害怕而逃走,因为他是一个见了孩子就恐惧的怪人。他常常说,他一见到孩子,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吓人想法,使他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