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杜彦甫说,黑蛮子在被抓回来的途中畏罪自杀,尸体已经被我乱找个山坡给埋了。”
楚行扈走出去,叹了口气,跟一旁跟随的牛仁吩咐道。
………………
“什么?怎么会出这种事?!”
好方县衙,杜彦甫坐在高堂之上,听着牛仁的通报,顿时勃然大怒起来。
原本死一个黑蛮子不足挂齿,自己也没必要生这么大气,可是这黑蛮子可是刺史大人钦点要押送回宿仙的,刺史他老人家偏要亲自监斩,还勒令自己必须亲自将黑蛮子送到。
现在他来了个畏罪自杀了,这杜彦甫才不信呢,肯定是这小子干的好事!
自己在刺史大人那可怎么交代啊,要是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随随便便把自己的位置下了怎么办。
“楚行扈啊楚行扈,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比那刘山炮还能折腾,现在可给我捅了个大篓子啊!”
杜彦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连忙呵斥着衙役:“来人!给我备马!去焉台!”
一路风驰电掣,没半个时辰,杜彦甫就带人一路狂飙到了指挥府里。
刚要进门,门外站岗的两个卒子却一把把他拦住了。
杜彦甫气急败坏的骂道:“娘希匹!瞎了你的狗眼,你连劳资都敢拦?!”
那兵卒面不改色,不紧不慢的回道:“将军闭门谢客,今日拒不接客!别说你杜县令,就连刺史大人来了也没有。”
杜彦甫怒火中烧,朝着屋内嘴里就不停谩骂起来:“楚行扈啊楚行扈!彼其娘之的!你娘希匹的给本官惹了这么一桩祸事,你倒好,给我来个闭门谢客!你个匹夫竖子!姓楚的!我再说一遍,你速速给我开门,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而楚行扈此时正在和高羿铁柱二人翘着二郎腿,端坐窗边,慢慢悠悠的喝着小酒,嗑着瓜子,神采奕奕的听着杜彦甫在外叫骂。
“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哈,骂人都感觉有一股文绉绉气派的。”
楚行扈半倚半靠的在窗边听着杜彦甫在外骂街,还不时表达出赞叹之色。
高羿抿了一口小酒,有些回味无穷,撇了撇窗外,说道:“你这么做合适吗,搞得人杜县令都像个怨妇一样。”
赵铁柱嗑着瓜子,也抿了一口,抢先说道:“怎么不合适?!我就觉得挺合适的,那小老头上次和我打赌,讹了我十两银子!今天好巧不巧,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慌,什么叫忙。”
楚行扈轻笑:“我答应了黑蛮子,既然让他体面的去死,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免得到时候在地府说我言而无信。”
而此时此刻,羟州,宿仙城――刺史府内。
刺史府宏大的别院内,羟州刺史也是宁武军节度使王节,他刚过天命之年,剑宇星眉,表情严肃,颌下有稀稀疏疏的几根胡子,身材高大,有一股藐视一切的气息,身着一身便服,倚着石桌边坐在石凳上。
而他的身前,有一个怯弱的青年,正匍匐在地上微微颤抖,定睛一看,地上的那位,便是前不久被嘶风寨绑成肉票的押运官,也就是王节的亲外甥李蕴。
啪嗒!
一个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让你去送辎重,你居然半道上就被劫了!害得我差点要赔银子,虽说鬼使神差的终于把嘶风寨给剿了,但是我却一点甜头都他娘没分到,全他娘让兵诡军的人给嚯嚯了,真是气煞我也。”
王节越讲越生气,最后干脆给了李蕴一个大嘴巴子。
李蕴摸着涨红的脸,一脸委屈的嘀咕着:“也不能都怪我啊……”
王节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一巴掌一巴掌抽的越来越带劲。
直到李蕴连连求饶,王节才勉强放了他一马,接着,王节面色沉重的问道。
“嘶风寨里到底有多少宝贝,你见到没有。”
李蕴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王节于是又要来一脚,李蕴倒在地上摆着手说:“不过我看到了他们下山时拉的马车,足足用了三十多辆马车,来回了数次!”
王节收回了脚,但脸色越来越黑,咯吱咯吱的捏响了拳头。
嘶风寨常抢军备这是人尽皆知的,楚行扈用了这么大功夫才把这些东西拉回去,想必也拉了很大一部分军备,难怪他一直催楚行扈将赃款奉还,楚行扈一直拖沓。
原来是手里有好东西不想分他一杯羹。
“看来这毛是不可能从那小子身上薅下来了,如今他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装备精良,鼻子要翘的比我还高了。”
王节黑着脸,冷声道。
“此人如今在王上耳边声名鹊起,若是让他继续这么顺风顺水,假以时日,必是我仕途上的绊子!”
李蕴头脑简单,竟自作聪明的说道:“舅舅何须担心,您是一州刺史,手握八万大军,他只是一介小小的边镇防御使,您位高权重,到时候下令让他到宿仙来,然后派人……”
随后贼兮兮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王节真被这傻子的智商深深折服,搞事情不看环境的吗?如今楚行扈风头正劲,此时贸然行事,不会被怀疑吗?而且楚行扈虽说名义上是他管辖区域里的将领,但实质上不归他管,三镇兼防,羟州的要塞,边关重镇,被楚行扈包揽着,也就是说边关三镇就是独立于羟州的存在,这是军镇。
而且楚行扈也不是徒有虚名之辈,麾下有四五万虎狼之师,无论什么时候来看,都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力量,就算是楚行扈存心要反,自己也将他难以扳倒。
要是想让他乖乖去凉凉,就得从智略上完胜他。
而楚行扈如今在好方县根基已固,羽翼丰满,现在必须等待一个时机。
“对了!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王节拍案而起,随即向下方趴着的李蕴吩咐道。
“你滚下去,顺便把褚纯良给我叫来。”
“遵……遵命!”
李蕴得令,随即马不停蹄的下去了。不一会儿,院门外便匆匆赶来一人,身着一身深衣,头戴逍遥巾,浓眉薄须,身材矮小,嘴角含笑,毕恭毕敬。
不用怀疑,此人便是王节手下幕僚,麾下谋士,长史褚纯良。
褚纯良刚刚赶到,立马朝王节一拱手,点头哈腰,随即问道。
“将军找我?”
王节点头,朝他一招手。褚纯良连忙碎步入内,站在王节身前,又是一拱手,一哈腰。
“我叫你办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王节不客套,伸手拍了拍袍子,抬头看了褚纯良一眼,问道。
褚纯良一听王节这话,立马表情严肃,回答道。
“嗯,回将军的话,在下已经了解清楚,滁州刺史李氓,确实是反心昭昭,据探子来报,李氓不仅公开和魏王分庭抗礼,而且据说昨日才从邢国回来,此去邢国目的昭然若揭,肯定是同谋叛魏之事。
李氓起事,势必只在朝夕之间啊。”
王节微微点头,又问道。
“魏王那呢?他对此事怎么看?”
褚纯良颔首,道:“魏王已经连下五封诏令,奉劝李氓不要一意孤行,而李氓却对此置若罔闻。”
王节却微微一笑,一副尽在意料之中的样子:“果真如此,滁州地势险要,魏王肯定一再重视,而李氓经过这几年的积累,麾下安民军装备精良,将士骁勇善战,实力十分强劲。
滁州若叛,对魏王百害而无一利,所以魏王才会一再忍让,不敢对其大动干戈。”
而一旁的褚纯良看着王节一副毫不关心而且还有点欣喜的样子,有些匪夷所思,于是问道:“那将军何故发笑?若是滁州反叛,周边三州之内,我羟州离滁州城最近,必定会首当其冲,如果届时我军若不能与之匹敌,不就遭了吗?”
王节含笑。
“更是因此,我才要笑。那安民军不是什么无能之军,我军定不能敌他。
但我可以叫那兵诡军去啊,他楚行扈不是娇纵的很嘛,大破晋军,威名赫赫,这块硬骨头我啃不下来,我到时候就让他去啃。”
褚纯良一眼看出王节是个什么心思,让楚行扈御敌,目的就是让他下水,好满足王节的私心,若是褚纯良没猜错,到时候王节还会以各种借口让魏王卸了楚行扈的职。
而且,王节是丝毫不怕战火波及到他的,以这种人的尿性,肯定到时候临阵倒戈,跟着李氓坐收渔翁之利。
“将军妙算,在下先行告退,替将军看看李氓的下一步行动。”
王节笑着道:“那好,下去忙你的吧。”
褚纯良告辞了王节,下去之后,走在路上不禁摇了摇头:“此人心胸狭隘,终究不成大事。那楚行扈也算是少年英雄,但不知能否逃过此劫。”
褚纯良踌躇满志,无奈遇见了这么个主子,要不是他善于察言观色,估计也早就被王节算计了。
而他却对楚行扈这个后起之秀有些赞许,小小少年就有如此功名,是个大才之辈,可惜就是生不逢时啊。
思绪拉回现实,褚纯良又是摇了摇头,一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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