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听阿奴说你们让倪修况逃走了?”
“没错,是我错信了人,结果计划被提前泄露了……”
“乐南音!我知道,阿奴也跟我说了。”薛红衣说到此处顿了顿,见无常无意插话,便继续道,“但这似乎不是你会犯的错误。”
“谁都会犯错的,何况古人也说过智者千虑必有……”
“况且我也不觉得你的计划有多么高明,我要是倪修况,从自己大管家的手上得到了图纸的消息,不仅不会有所行动,反而会先想想自己的管家既然一直呆在牢中,又怎么会得到这个信息呢。”薛红衣打断了无常的解释继续道,“有知府的支持,我本来以为你应该会很轻松的。”
无常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你不止高看了在下的智慧,也高看了知府大人的决心。我们本来就没有倪修况叛国的真凭实据,知府大人偏袒于我,无非是出于他与倪修况的私怨,故而乐得帮点小忙,借我之手除掉对方。但当真想让他直接出面,恐怕是指望不上了。所以你所期盼的诸如让知府找得力人手来调查甚至直接上门搜查取证乃至于寻个其他缘由将其就地正法这些统统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薛红衣疑惑地盯着无常,似乎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对方言语之间的真假了,如此又过了片刻,他才终于移开了目光,口中却轻轻叹道,“看来你对阿奴的武功还是缺乏信心啊!”
无常窒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还是不放弃,他低着头稍作沉思,似乎也在权衡着什么。于是很快薛红衣得见眼前之人的颓靡之气瞬间一扫而空,语气凌厉道,“不是我对阿奴没有信心,只是对付倪修况在下自信不需要他出手而已。”
薛红衣双眼也跟着明亮了起来,“看来你果然还有后手,快说来与我听听。”
“晚辈刚刚说过,你高看了知府大人对付倪修况的决心,这不是假话,所以诸如军方武器设计图之类的秘密他是绝对不会因为倪修况而泄露给在下的。”
“所以你让他偷取的图纸是假的,那些护送的人也都是你找人假扮的?”
无常摇了摇头,“护送队伍的确是我找了些朋友假扮的,但图纸却是真的。”
薛红衣悚然而惊,“既然是真的,那你岂不是在助纣为虐,又谈何对付他呢?”
无常摆摆手阻止了薛红衣继续激动下去,“设计这张图纸的人是我的一个病患,说来对于武器制造应该颇具天分,以至于当初年纪轻轻便进了军机营。设计图诞生在他进入军机营的第六年,正值其技艺纯熟兼且精力充沛的年纪,纵然如此,此图也耗去了他足足三年光阴方才最终完成。嘿嘿,集半生所学之作终于完成,不难想象他那时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无常说到此处不经意地轻轻叹息一声,又继续道,“图纸既已完成,接下来便是同军机营中的理事官员们进行讲解,几人惊叹于其威力巨大之余,亦为其惊天的制造花费而咋舌。”
薛红衣终于听出了些头绪,第一次提问道,“不知其成本几何?”
“三十口人家十年之粮!这还不包括训练能够熟练操作的兵士,以及后期长期保养等等。”无常紧接着轻轻一笑,“另外这种武器单个威力大则大亦,但要真正完全发挥其优势,还是需要成建制方可行。”
薛红衣听了也不由咋舌,“成建制制造?那该是多大的投入啊,军机营,不,只怕整个天龙国也造不出来吧?”
“天龙国造不出来,可是大成国却可以啊!”无常忍不住得意道。
薛红衣也不禁莞尔,“说吧!这东西有什么破绽?”
无常对于薛红衣快速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军机营早已造了一件出来。试过,威力比预想中还要大些。奈何之后宫里嫌造价太高,不愿拨款继续建造了。
嘿嘿,承平日久,权贵们的钱财自然更愿意花在攀比享乐上,不过也幸亏如此才总算未酿成大错。宫里虽然放弃了,但设计者,也就是我那病患却不曾放弃,他相信一旦战争来临,自己设计的武器一定会大放异彩,于是便自告奋勇进入了熟悉操作阶段,同时也可以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还需要进行修改。宫里觉得终归是有备无患,这次总算是同意了。
这一操作便操作出来问题来了,这件武器在他操作不到一年后便因为承受不住释放时巨大的压力而报废了。”
薛红衣闻言却皱了皱眉,“一年时间吗?确实不长,但也不算短了,至少用来对付我天龙是绰绰有余了吧?”
无常笑着摇摇头,“非也,除了前两次演示时用出了此武器全部的威力,之后练习操作时便再也不曾动用全力。事实上因为每次操作都消耗巨大,便是其后一整年里其制作者大多数时间也不过是望之兴叹而已。
武器毁坏之后,我那患者仔细换算过,如果当真在战场上使用开来,他那武器发动最多不超过十次便会当即报废。
此事之后,宫里人得到消息越想越气愤,便索性将其逐出了军机营。嘿嘿,仅仅造了一台,便让我那病患在军机营中近乎十年的奉献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设想一下若是大成国真的开始批量制造,估计之后倪修况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况且他身份本就特殊,薛先生到时候若肯站在天龙国的立场上暗地里再稍稍煽风点火一番,只怕他的下场就更是凄凉了。”
薛红衣倒是没有如无常一般兴奋,反而有些不放心道,“大成国会不会从图纸中看出端倪来,从而放弃了制造。”
“因为制作的成本委实巨大,当年我天龙军机营在制造前未必事先便没有仔细审核过。但有些破绽只能在实物上发现,却是无法在图纸中预见的。”
薛红衣稍稍舒展眉头,片刻之后重又皱了起来,“大成国能工巧匠繁多,恐怕未必便没有人能够找到方法克服当下的缺陷。如果当真如此,那可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啊!”
“从材料上讲,正因为已经用上了最好的材料,这才导致了造价的高昂,但事实证明仍旧无法承受其威力。从结构上来说,制作者已经明确告知过我,其缺陷并非由某个部分导致的,而是整个结构的问题,想要改进,就势必要全部推翻重新来过……
其实我那病患被逐出军机营后,仍旧心有不甘,又潜心研究改进方案三十余年,结果新的方案尚无头绪,他自己却因此先得了失心疯,这才成了我的病人。”
无常详细地解释完毕,这才看向薛红衣道,“不知前辈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薛红衣闻言点点头,竟当真立即思索起来,不过没多久便抬起头微微一笑,“没有了!”
“能否成功虽然尚未可知,但还是要先谢谢你帮我为舍弟报仇。”薛红衣诚恳道。
“道谢就不必了,我本意也并非为了令弟,只不过以后有了结果还请先生不要忘了推波助澜一把才是。”
“好说好说,小事一桩,我自然乐意效劳的。”
无常点点头,“我倒是不担心,即便为了令弟想必你也是愿意出头的。先生不是说过,聪明者的聪明正是最好利用的武器嘛,现在看来,你我这相互利用的关系倒是比寻常的合作关系还要牢靠一些。”
薛红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复又摇了摇,“话虽不错,但这句话其实我也是听来的。说这话的人其实你也认识,就是当年倪修况的帐前军师,如今的大管家乐南音,听这话时我还只是他队伍里的小喽啰呢!”
“什么!”无常忽然激动起来,“你说这话是乐南音说的?”
“没错啊!”
无常听完整个人如坠冰窖,头脑中关于乐南音的模样也瞬间变为空白。“这么说乐南音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了。”
“当然聪明啊,不然怎么当的了军师成为倪修况的左膀右臂。”薛红衣理所当然道,“怎么呢?有什么问题吗?”薛红衣直到此刻方才发现无常有些奇怪。
无常稳定了心神,语气轻松道,“怎么先生之前没有跟阿奴聊过此人吗?”
“没有,其实阿奴来看我的次数并不多,而更多的时间我们都是在聊两个人,一个是倪修况。”薛红衣说道此处竟罕见地有些扭捏,“还有一个就是你。”
无常没有察觉出薛红衣的异常,但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也终于清楚了一个事实:自己印象中的乐南音与真实的乐南音出现了严重的偏差,近乎完全相悖的偏差。
乐
“你打听清楚了,此处便是乐南音在外面的私宅?”
“错不了,我问了好几个人的。”阿奴自信满满地回答道,随即又狐疑起来,“话说那家伙都快被流放半个多月了,咱们还来这里干什么?”
无常不理会阿奴的提问,径自推开木门走了进去,阿奴见状只好立即跟上。
屋舍之中并无不妥,里间打扫的特别干净,陈设亦及其简单,唯独中间木桌上散乱摆放的一些杂草极是惹眼。阿奴轻咦一声走上前来,拿起早已干枯的杂草仔细打量起来,只是他于草木之道所知有限,端详了半天也毫无头绪,只好询问无常道,“这是什么草,怎么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这叫乌拉草,有通经活络之效,但一般产自北方,所以你没见过并不奇怪。”
阿奴闻言却双眼一亮,“北方,你是指大成国,难道乐南音也是大成之人?”
无常摇了摇头,“不,它产自大成以北的北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