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学业依照学龄由重而轻,第一年与第二年最是繁忙。在这种情况之下,琥珀,月牙与杜娟的第二次相会竟已是一个月之后。至于相会的地点,依旧是上次琥珀逃跑的客栈。
三人酒足饭饱,便开始谈论起了最近的新生活,其中琥珀说话最多,月牙次之,杜娟大部分时间则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
“小爷我终于也进书院了,真是痛快……”
月牙无情地打击道,“与杜娟比,人家一次便通过,你却拼了两次;和我比,你好不容易被武习举荐参加最终的比试,结果总共十个人比武你还真就得了个第十,在下不才总算也得了个文试的第一。话说榜样在身边你就不能学习学习非要天天这么嘚瑟?”
“那不一样,你们是读书的,我是习武的,怎么能够混为一谈。况且之前丢的场子,如今也算找回来些了。”
“怎么,你又找他们比武了吗?”
琥珀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神秘兮兮道,“你小子就是这般俗气,杜娟,你倒是猜猜看。”
杜娟思索片刻,猜测道,“既然不是比武,莫非是在功课上超过他们了?”
琥珀点点头,“还是杜娟儿聪明,不过也不尽然。今日小爷高兴,就跟你们说道说道。”
“进入书院之前,武生们习练的基本上都是招式;进入书院之后,除了继续强化招式,大家还要开始修习内力了。教习们说了,所谓内力,是通过对气息的不断练习而修成,讲究呼吸吐纳,究其根本,实际上是吸取自然的能量为己所用。内力修炼的第一步是便从外界吸取第一丝气息,然后以其为基础不断增加壮大,说来虽然简单,却及其考验人的耐心、悟性、机遇以及对自然的亲和力。
教习还说了,越快感悟吸取到这第一丝气息,日后内力的修炼往往也就越快,当然在武学之道上也就能走得越远。”
“所以你是第一个成功的人了?”
琥珀伸出了两根手指,“除去那些已经修炼过内力之人,小爷我是第二个,另外一个刚好是我室友,不过他不在第三轮比武的十人当中,所以虽然大比时在下是第十,但以后我没准就是第一了。武习们可还说过了,内力不同于招式,潜力无穷,一旦修炼至大成境界,不仅万夫莫敌,甚至移山填海都不在话下。早知道我天赋这么好,当初就应该早点修习,这样也就不用参加两次考核了。”
杜娟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书院如此做法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刚刚也说过内力修炼最是讲究耐心和悟性,可是人越年轻,越是缺乏这两样东西,修习起来自然事倍功半。
况且内力修炼也是有风险的,一旦出现失误走火入魔,便会对身体造成影响,有了之前习练招式时打下的身体基础,才能更好地抵御走火入魔的风险。只是人在十六岁之后身体根骨开始慢慢僵化,过了打基础的最好时机,所以书院也极少收超龄的武生。”
见琥珀开口闭口“武习说”,月牙不禁眯了眯眼睛,待杜娟解释完毕,月牙向琥珀问道,“说了这么多,你这第一步究竟花了多长时间成功的?”
“应该是将近半个时辰,反正决计不到一个时辰,武习说过,只要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便算是资质绝佳了。”
月牙揶揄道,“那是你们武习的标准太低了而已,你可知道记载中最快的时间是多久?”
“哦!是多久?你可不要告诉我刚刚坐下开始感悟,就立刻成功了。”听月牙如此一说,琥珀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好奇地问道。
月牙又笑了笑,“比你想的还要快些,书中说到此人尚未坐下,便于一呼一吸之间成就了内力。”
“不可能!人体无论是丹田还是经脉与外界都相隔着肉体的屏障,怎么可能一个呼吸就能够突破的了的,你倒是说说书中的人究竟是谁。”
月牙抚了抚额头,歉然笑道,“这个嘛,书中倒是没有提及。不过抛却这个话题,关于刚刚万夫莫敌与移山填海的问题也值得商榷。杜娟最会计算,又懂武功,你倒是说说武功练到这种地步需要多久。”
月牙说完,连同琥珀一起将头转向了杜娟,杜娟没好气地看了月牙一眼,迟疑片刻,方不确定地回答道,“寻常之人,若是勤奋刻苦,五年十年功夫便可以小成,以一敌十应当不在话下。倘若想要成为绝世高手,纵然资质高绝,悟性惊人,也得日日苦练,非三五十年难成。
况且即便成功,也难以一敌百。此后内力虽然继续增长,可是随着年岁的老去,身体每况日下,功夫也会跟着渐渐衰微。至于你们教习所说的以一敌万,填海移山,我想一个人就算能够长生不死,至少也要修炼个几千年才有可能吧。”
“几…几千年?一群大骗子,我就说那几个老家伙怎么都光说不练,原来如此…”
见琥珀又激动起来,杜娟赶紧劝道,“武习们也是为了激励你们才这样说的,况且内力相比于招式确实对高手更为重要,这一点武习们也没有乱说……”
好一番安慰,琥珀仍是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而始作俑者,却还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吃着美食,杜娟暗地里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才平复了一下心绪,岔开话题问琥珀道,“刚刚你既然提到了室友,不妨跟我们详细说说。”
琥珀闻言轻轻摇头,“哎,说来这又是一个麻烦。我那两个室友,一个叫长青,一个叫铁客,这两个人就好像是两个极端,长青从早到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铁客却一整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来;长青头脑简单好像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铁客为人深沉却感觉总是装得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
琥珀还待细说,却为月牙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院舍也是三人?”
琥珀茫然道,“对呀,大家每个院子都是三个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月牙道,“我的院子里也是住着三个人,我问过他们两个,一个是这一届的第二,另一个是这一届的第三,换句话说我们住宿的顺序也是按照名次来排列的。”
杜娟点点头,“按照月牙的说法琥珀院子里住着的另外两个人就应该是本次书院武试除去参加第三轮比试的第一和第二了。”
琥珀急忙打断道,“武试结果历来不如文试一般次序分明,除了前十名剩下的人都不会排出名次的。”
月牙摇摇头反驳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院虽然并未对外公布,但武试的排名只怕比文试更要泾渭分明。”
杜娟接口询问道,“你平时与他们一起练功时觉得他们武功如何?或者有没有听过他们是如何通过第二轮武试的?”
一听杜娟如此询问,琥珀气愤道,“那两个家伙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玩乐,我几乎没有见过他们好好练功的,就是偶尔那么几次,在我看来也只能算是稀松平常而已。
不过我倒是听说长青的第二轮比武从上台开始就边打斗边说话,一直说到比武结束,教习大受干扰,本来就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实力,如此一来更是大打折扣,结果这家伙就这样坚持到了最后,据说比武结束之后教习气得都没有理睬他的抱拳礼。
至于铁客嘛?似乎没有任何人议论他当时是如何通过比武的,想来也并非如何惊艳,不过他是我们这一届中少数几个超龄的。怎么了,这两个人有什么奇怪吗?”
月牙思索片刻回答道,“铁客暂且不提,长青按照你的说法居然能够凭借言语影响到武习的心境,倒也算是一个怪才了。”
武试的话题讨论完毕,这边杜娟又好奇地向琥珀问道,“刚刚听你唉声叹气的,怎么?和你两个室友相处的不愉快吗?”
琥珀再叹一口气,无奈说道,“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当初刚刚搬到一起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出什么异常,没想到过了一周不到,一向寡言少语的铁客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找来了绣架,绣布,绣线,绣针等等刺绣物品,然后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摆开阵势刺绣起来。
本来这我也就忍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说刺绣很有意思劝我跟他一起学习,你们知道我的个性,自然是立即言辞拒绝了。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看到长青那家伙也摆了一副绣架,一边自言自语地聊着天,一边也跟着学了起来,铁客心情大好,居然破天荒地陪着聊了几句。
他们两关系倒是融洽了,我却成了院舍里的第三者。就现在我要是带着你们两过去,一准就能看见两个大老爷们在小院子里做着小巧的女红。哎,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有别的院子里的同窗过来游玩了……”
杜娟不理琥珀的一顿牢骚,反而掩口轻笑道,“琥珀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想见到你的那两个室友了。”
“对了,月牙呢?你的室友相处的怎样?”
月牙居然也破天荒地摇起了头来,“我那两个室友也颇让人头痛,他们一个叫闻芷,一个叫无垢。无垢好像是大家族出来的,从入学到现在,他家中过来探望的人已经超过三十个了,据说都是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之内的,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人过来,你能想象我们那个小院子就像一个菜市场一样每天被人参观的感觉吗?
至于闻芷嘛,他年龄似乎比我们大了不少,这人一方面嗜书如命,除了吃饭睡觉其他一应时间都在看书,另一方却又很不通人情世故,单拿我来说吧,从开始认识到现在总共也没有说过十句话。”
琥珀闻言吃惊道,“那可比我们家铁客还要厉害了。”
月牙再次摇头,“你这么说可太小看他了,我从无垢那里了解到,这家伙因为对做官毫无兴趣,多次拒绝朝廷的应招,已经被书院给开除过三次了,换句话说这是他第四次进的书院。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他既然对做官没有兴趣,为何还要多次参加书院的考核,他的回答倒是很淡定,‘因为书院的书比其他地方多’。”
“虽然考核的成绩看来我第一,他第二,但若真的论学识的话我倒是觉得自己怕是比不上他,因为他看的那些书我至少有一半从未听闻过…”
琥珀难得找到奚落月牙的机会,立马嘲笑道,“没想到小爷我有生之年也会听到你月牙亲口说自己在学识上不如别人呀!”
月牙带着嘲讽之意回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技不如人还不自知才是最愚笨的行为,况且区区的优势也不在看书的多少上。”
月牙的解释琥珀压根没有听进去,也不再反驳,反而抬起身子靠拢月牙,一脸神秘地坏笑道,“这个暂且不提,不过小月牙,这一个月你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还没有向我们如实交代吧。”
月牙躲开了琥珀灼灼的眼光,小意地瞥了一眼淡然的杜娟,犹自狡辩道,“我有什么好瞒你们的。”
“既然你装糊涂,那小爷我只好给你点提示了,我们书院好像有个叫做蔷薇的,不知你是否知道啊?”
见杜娟闻言也来了兴趣,月牙不由地在心中暗骂一声,继而拍着脑袋作恍然大悟状,“我道是谁,原来你说的是她啊。”
“说来其实也是误会一场,当初刚进书院的时候我碰巧见她被几个言语轻浮的书生欺负,便气愤不过上去帮了一下小忙,没曾想因此被她惦记上了。后来她听说我是这届的第一,更是主动要求让我娶她,说什么只有像我这样的聪明人才能够配得上她,不过我当时就拒绝了,而且现在也都没有再见面了。”
琥珀一脸不信,“真的吗?我怎么最近还听说她在对你死缠烂打呢?”
月牙狠狠瞪了一眼琥珀,侧身对着杜娟,谄媚地笑道,“流言蜚语,不足信,不足信也。”
杜娟仍旧小口吃着饭,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是同窗,下次有时间不妨邀请过来一起吃顿饭,我也好奇她看上了月牙的什么地方呢。”
月牙正要反驳,突然一个陌生的小厮走了过来,向三人告了个不是,然后转向月牙问道,“这位可是月牙公子?”得到了月牙肯定的答复之后,对方肃然道,“我家老爷恳请公子府上一叙。”见月牙一脸茫然,对方表情一变,语气暧昧道,“还未来得及介绍,小人来自解府,蔷薇正是我家小姐。”
得知了对方身份,月牙正待拒绝,杜娟却插口道,“劳烦小哥辛苦跑上一趟,我们三人怎好意思拒绝,令府离此处不远吧?”
小厮听杜娟言下之意便是眼前三人都要过去,既然老爷对此没有额外交代,便点点头答道,“外面已经备好了车马,不用半个时辰便可以到了。”
月牙还待拒绝,突然转念一想与其拖拖拉拉,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痛快,况且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欣然点头,付过饭钱领先出了门,杜娟紧随其后,来人这才跟了出来,琥珀走在最后,耷拉着脑袋喃喃道。“此情此景,怎么好像哪里发生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