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仙却道:“无妨,这小兄弟说的在理呢。”转头笑着看向子玉:“恕逸仙眼拙,小兄弟是哪家子弟,似兄弟这等人物,清新俊逸,让人心倾,使人仰止,定是大家望族的了。”
子玉微笑揖了:“在下姬姓,表字子玉,现在姜家跟老太爷学些丹道。”
“如此人物竟出自姜家,姬兄宏论,意理深远,不如转来我白家,共研丹道,可好?”
“小弟不肖,始习丹道不足一年,姜家的东西,也尽足的,白兄美意,怕是要辜负了。”子玉也不矫情,自称小弟,晓得白逸仙这种人,看似说话颠倒,有些痴傻,实是一意丹道,不务俗事,想到就说,恣意做事,邀请自己,诚非利害。
“习丹一年,已得其中滋味,蓬莱无人可俦。来此阵器阁作甚,难道还要习练阵器?”
“小弟有些意思,却来瞧看。”
“姬兄仔细'贪多毋得'四个字就好,我这有一物,无意得来,配在身上,倒也滋养血气,你既要炼器,就作贽礼送与你,或有所得,亦未可知。”
子玉接了,不及细看:“白兄丹道大师,小弟也无物可赠,且看这几枚丹药可合意么。”
子玉本想送他那些传承得来的驻颜丹、崇气丹,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却见白逸仙仰头低吟:“大师?宗师?丹道之途何飘渺,孜孜以求任逍遥,荣华富贵非吾愿,仙乡丹蕙直可期。”也不理子玉,一面低吟,一面径自去了。
子玉被晾在当场,也不在意,知道他提起丹道,又犯了痴呆。不想白逸仙走出门,却回头笑道:“姬兄,改日我请你吃酒,赏花。”
子玉连连拱手道谢、相送。
白逸仙走后,张掌柜堆了笑过来:“姬公子是姜家的人,刚才可有些冒犯了。”
“掌柜的客气了,是我不知深浅,掌柜莫怪。”
“这英母虽说贵重,但也正是太贵了些,又只是辅料,用的人极少,姬公子有意,倒是有些折扣。”掌柜有些赔礼的意思。
“多谢掌柜的,我也只是看看,暂时还用不上。”
一时纹银送了来,子玉谢过掌柜,携了纹银,回去姜府。
张掌柜回头吩咐伙计:“这人若再来,要好生照看。”伙计连连答应。
张掌柜边上楼,边想:这人也是了得的,连白逸仙的大腿也不抱,要么就是傻子,要么就是极为自信,不屑攀龙附凤,他是白公子极推重的人,想来不会是傻子。
回来之后,自是去内府,子玉每日忙碌,几无已时。拿出白逸仙所憎之物细瞧,不由吃了一惊,难道是“润仙胎”。天工开物录有此物,此物不入五行,已不列等级,天造地设便有滋养万物之效,炼入阵器可常年润养阵器,提升品质,甚至能使阵器产生灵性。
子玉拿出天工开物,用心两相对照,觉得确是“润仙胎”无疑,因不入五行,炼制之法也是繁琐,小心记忆体会。
子玉自忖,白逸仙应该不知道润仙胎的功用,不然,这份大礼可有些过分了,不管怎么说,这份情是承下了。
既要炼器,子玉就要先捡个阵法习练,阵兵几无可用的阵法,因为阵兵没有蓄灵阵,强大的阵法,低级修士根本就激发不了。
阵兵基本阵法主要就两个,焚炎阵和爆灵阵。爆灵阵能增益修士发出灵气的威力,子玉不仅能刻画,对其中的道理也是了然,灵气经过爆灵阵被压缩和加速,爆发出去威力自然是大,约有三成左右的增幅。
除了自创的蓄灵阵,子玉就习练了这俩个阵法,无数次的习练让他对每一条线纹的功用都有深刻的理解,所以他对爆灵阵有了新的想法,若是多刻画几个爆灵阵,想办法使之顺利连接,让灵气通过多次压缩、加速,会怎样?若是改变线纹走势,从而变直线加速为螺旋加速,会怎样?改变线纹空间结构,变单体压缩为立体压缩,会怎样?在子玉“神心境”的帮助下,这最基本、最古老的阵法,似乎散发出万丈光芒。
当然想要做到这些,还要子玉对阵法有更多的了解和练习。
天工开物中那些高级阵法让子玉赞叹不已,线纹像网络一样铺开去,这里可不仅仅是直线,每一个勾折角度各异,每一个线纹修短随化,优美凝炼,每一个弧度圆润畅快,看去繁杂无比又美轮美奂。
看似无迹可寻,子玉慢慢也找到了一些相同结构,这些基本结构帮子玉理清了脉络,阵法并非一体,还是由千百种基本结构组成的,而每一种基本结构又是由修短不一的线条,角度各异的勾折,弧度不同的弧线组成的。爆灵阵只不过算其中一个基本结构而已。
基本了解了阵法,子玉也只能反复刻画并且实验每一个基本结构,去了解每一个基本结构的功用,甚至每一段线纹的功用,这样才能真正深刻理解和掌控阵法,这似乎是一辈子也做不完的事。当然现在子玉只要挑最简单的阵法,慢慢熟络就好了。
普通的阵器师,只是模仿刻画线纹,形成基本结构,进而描摹出阵法,若是能刻画高级阵法,那就很了不得了,要是还能深刻理解每一段线纹功用,知道基本结构的奥义,就能随心所欲刻画阵法了,甚至能运用线纹理论,自创些基本结构或阵法,就是所谓“神心境”,是一代宗师才具有的能力。
最终子玉选择了一个神识沟通阵法,一个飞剑阵法和爆灵阵来练习,基本的设想是,开山劲近战无敌;远攻飞剑最是犀利,至于那些幻化出虎豹鹰爪之类的,看似花哨,不能形成点式攻击,威力绝不及飞剑,就如开山劲,返璞归真,但求力大,绝不花哨;再加上幻影步,就基本形成了一套攻防体系。
灵气经过剑阵形成灵气飞剑,再经过改良版爆灵阵层层压缩加速,想想就让人期待,蓄灵阵就用自己的三角形蓄灵阵,神识沟通阵法也必不可少,可以控制灵气释放的多寡,也就是调节飞剑的威力。
拿出戒指里的纹银,子玉先捡剑阵里的基本结构开始刻画起来,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习练打磨了。
直至戊时才回到翠柳堂,子玉真的有些累了,修炼却耽误不得,打坐权作休息,吃了一枚补灵丹,看着渐渐胀大的元丹,虽累也喜。
修炼无岁月,丹器似穿梭,转眼已是年底,管家、管事、外阜主事,都来述职回事,迎来劳往,人声鼎沸,姜府连开了几日席面,堪堪三十儿才得闲,晚间在后院备了酒席,老太爷也出来,一家子围坐。
老太爷先来开口:“今儿除夕,一家子团圆,只管吃酒作乐,说些快活的事,大家高兴。”
“是啊,爹,咱姜家是愈发旺盛了,亏得丹堂培养得法,今年又出了一个丹道师呢,药坊成丹品级越来越高,价钱还合理些,就是齐家的不少老客户都转来我们这里订丹,只是货供不上,我琢磨着,明年让姜伯彪和姜敏婷他们几个,正式入丹药坊,按照一众丹道师的规矩给家族供丹,这生意少说也能增加三成。”姜恒喜滋滋的和老爷子说。
姜荡狠狠地干了半碗酒:“爹,这么大岁数了,你还闭什么关,不烦闷么,娘走的早,您老别再憋出病来。”
姜秉忠笑道:“你个混小子,喝了马尿乱嚼舌根,对了,今儿高兴地日子,给媳妇们,孩子们也都倒上,大家多喝点。”
两位太太也不多言,平时只张罗家里的琐事,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爷爷,我敬你一杯,前儿我炼出五品补灵丹呢。”姜敏婷笑吟吟地站起来,端了酒杯。
“哎哟,敏婷这丫头争气,将来成了丹道大师,给家里涨了多少脸面,这口酒,全家一起吃。”
子玉第一次吃酒,也不知收敛,一大口下去,就觉一道火烧,流入腹中,憋的满脸通红,咳嗽不断,酒意上涌,头脑也有些不清了。
姜荡看出笑话:“来,小师弟,你头次在家过年,平时我忙些,总不得见,今儿师哥陪你喝一口,也是亲近之意。”
子玉忙站起,又喝了一大口,憋着不敢喘气,还要谢师哥。
姜荡嗜酒爽利,倒没有别的意思,看着子玉窘态,暗暗偷笑。
“小师猪,您是长辈,我敬你一杯。”这是姜伯彪申之以理。
“小师猪待人亲切,感情堪比亲侄,咱也敬一杯。”这是姜仲虎邀之以情。
“敏婷已炼了五品补灵丹,祝小师猪也早日成就丹道师。”这是姜季蛟诱之以利。
“亏得小师叔相助,敏婷才有所成,我也敬小师叔一杯。”这是姜敏婷感之以心。
“敏仪虽无缘修炼,但一家和美,少不了敏仪,我也敬大家一杯。”这是姜敏仪凑之以闹。
敏仪一说,姜秉忠都喝了一口:“好,敏仪说的好,一家和美最是要紧。”
子玉哪知酒道凶险,其中有明修栈道者,有暗度陈仓者,有攀手援口者,有吴侬软语、暗送秋波者,有以威临之者,有趋势垂泪者,波谲云诡,杀机四伏,一圈下来,腹中之火仿如不觉,只是头晕目眩,手高眼低,飘飘欲仙,不由振了振精神,展了展神识,才觉清醒一些。
来而不往非礼也,在姜家可不能失了礼数,子玉端起酒杯杀了回去,这一大圈下来,又觉得飘飘欲仙,又振振精神,又展展神识,又清醒一些。
大人们见孩子吃的高兴,大过年的,就任他们混闹,过一会儿,都先去了。
“来,小师猪,咱们再吃一杯。”季蛟向虎彪打着眼色,端杯过来。
“吃,要吃就吃三碗,敏婷他们也来。”子玉已经眯着眼,看见三个季蛟在晃,又振精神,展神识,似乎又清醒一些。
“谁还怕来?”居然是敏仪捧了大碗来,眉宇间颇有英气。
季蛟见子玉刚已多吃了好几碗,心中计议停当,微露诸葛之风:“来,就吃三碗。”
“三碗?”虎彪颤颤抖抖端起碗来,示意自己甚有男子气概。
“小师叔,我这么小,可不能再吃了。”姜敏婷显出女儿娇态。
“你哪里小了?酒有别肠,不必长大,都吃。”子玉有些胡言乱语。
“咕嘟,咕嘟,咕嘟。”
这三碗下去,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