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六个人住的房间里,杨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勃木岩松关于冬将军的那句话不断的在脑海里盘旋,“臣服并决定向神明效忠的契约,并因此而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向神明臣服就能获得冬将军那样的力量,这搁谁谁都愿意啊,关键神明是谁呢,哪儿去找着他?难不成勃木大哥不愿意说出来的就是这个?他的字语话间好像还有个什么他们在暗中看着这一切,他们又是谁?杨树越想越是糊涂,甚至头也跟着疼了起来。白天见着呼图了,他也怪可怜的,惹着冬将军这么个猛人,被追杀了大半年,他那个叫什么昌都法王的师父也太不仗义了,听他媳妇儿讲,半年搬了几次家来着?今儿走得急了些,还不知道他媳妇儿长什么模样呢,明儿有空得去看看,不过得穿便服去,甲胄在身没准儿会被丢菜刀……杨树想着想着,睡意渐来,上眼皮往下眼皮搭了去,眼看就要睡着了。
这时房顶的瓦砾上劈里啪啦响了起来,如疾风骤雨般强烈,隐隐约约还有“当当当……”的钟声,将睡未睡之际,杨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咦?“下雨了?“轰!”一声巨响,房间里六个人同时从床上跃了起来,但见得川耗子头上顶着一面盾牌破门而入,盾牌上歪歪斜斜插着几只箭矢,“抄家伙集合,抄家伙集合,匈奴人攻城啦……”说完后川耗子举着盾牌又去了下一个房间。
整座城早已是进入了战备的状态,听得匈奴人攻城,所有人在最短的时间里穿上了盔甲拿上了武器,在平时训练的校场上面集结完毕,川耗子武装到了牙齿,与别人不同的是,除了常规的佩剑之外,他手上还提着那根大白骨棒。“所有人都给老子听着,我们马上就要上城墙了,上了城墙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士兵,就不是啥子预备役了,我给你们说,所有人都只能进不能退,老子眼睛盯斗的,哪个要是给老子拉稀摆带,当场就一棒子打死他,听明白没有?”
“明白!”所有人异口同声大声回答。
“跟我走,人在城在!”川耗子棒子向肩上一搭,率领着五十多个士兵,浩浩荡荡向着城墙上面奔去。
安息镇的护城城墙每隔三丈就修筑有一个塔楼,川耗子领着众人顺着斜梯来到就城北第三个塔楼上,天上“嗖嗖”尽是匈奴人的箭矢,楼上不时有人中箭大叫着栽倒下来,时不时还有巨石从天而降,越过城墙砸在不远处的民宅上,溅起大片尘土,一砸就是个巨洞。喊杀声,骂娘声,求救声,兵器撞击声此起彼伏,众人仿佛走进了人间炼狱。
五十多人除了川耗子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上城墙,如同川耗子说的,只有上了城墙,才有了守卫的土地,才是真正的战士。杨树走在队伍最后面,手里握着出鞘的长剑,心里默想着平日里训练的口诀和招式,这时与往日不同了,木棍换成了铁器,对手换成了匈奴人,一切都是来真的了。
川耗子上第一个跳上塔楼,守城的官长见着了川耗子,道:“你他妈的终于来了,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前城门,保重!”川耗子点点头,道:“放心交给我吧,你也保重!”两人互相拍了下肩膀,那人带着二十多个士兵匆匆下了城楼。川耗子接了防区后,马上就着手分配任务,才刚开口一只箭矢从箭垛口里穿了过来,正中一个倒霉鬼胸口,强大的惯性带着那个倒霉鬼从城墙另一边摔了下去,一箭毙命,那人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其余所有人吓得赶紧蹲在地上。
”肉猴子,罗满囤,你们过来给老子瞧瞧,能不能找出来是哪个杂种在给老子放冷箭。“川耗子猫在垛口那里,向着城下张望,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肉猴子和那个叫做罗满囤的,是一小队仅有的两个弓箭手,听到队长发话,两人也来到垛口处,刚刚猫下,下面接连又是几箭射来,不过这时城墙上面的人都已戒备,大家躲在墙体之下,这次倒是没有一人中箭。
“队长,瞧见了,瞧见了,那里有人。”肉猴子慢慢挪到川耗子旁边,指着城下面一处灌木丛道。
“队长,那里也有人。”罗满囤指着另外一处洼地抑制不住兴奋。
“能不能干掉他们?”川耗子向着二人道。
“这个不好弄……”肉猴子面露难色,随后他话音一转,指着塔楼边上沸腾着的桐油道着:“不过用那个,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肉猴子和罗满囤各自从衣服上撕了些布条,再把那布条缠在箭头上,浸上桐油,点燃后两人朝着那潜有匈奴射手的灌木丛中射了去,这个时日天干物燥,灌木枯死,给桐油一引,那些枯死的灌木遇火则燃,愈燃愈烈。如此这般两人各射了三箭之后,那片地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藏身在那里的几个匈奴射手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嘴里呜哩唧哇喊着匈奴语从火坑里跳了出来。说时迟,那是快,肉猴子和罗满囤两人搭弓拉弦一气呵成,清脆的弦响过后,两个匈奴射手应声倒地。
“好好好,勃木副队长,给他们记上一功。”见两人一出师就杀了两个匈奴人,川耗子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彩头,有些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川耗子也是如此,他本来猫着的身子竟然站了起来。“队长,小心!”离他最近的勃木岩松察觉到了危险,飞身上去将川耗子压在了身下。两人刚刚摔倒,”嗖嗖嗖“几支利箭从川耗子站起来的地方飞了过去。
”他妈的,差点就交待了。“川耗子吓出了身冷汗,转头向着勃木岩松道:”兄弟,谢了!“
勃木岩松点点头,拍了拍川耗子肩膀道:”小心点。“
趁着那些两个弓箭手引燃的大火,漆黑一团什么都不清楚的城下,现在情形一点点明朗了起来。但见得密密麻麻的匈奴人在向着这边赶来,人流密集处,是两台缓缓移动的投石机。
”他妈的,说好的协防呢?这得有几百人啊?“川耗子很快看出了情况不对:”兄弟们,抄家伙,抄家伙,准备战斗!“
话音刚落,三架云梯搭了上来,无数的匈奴人扬着长刀顺着梯子就往上爬,杨树眼急手快,抱起堆在墙根下的石块就丢了下去,被砸中的那个匈奴人惨叫着从梯子上跌落,顺带着砸倒了下面一片,倒下的人很快被后面蜂拥而上的淹没,当先的匈奴战士已经跳上了墙头,但很快就被守城的士兵们用长枪槊了下去。大马哈拿着一个特制的大瓢,一瓢一瓢的往云梯下面倒着桐油,淋着的匈奴人纷纷惨叫着从云梯上面跳下,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作呕的肉香。
很快大马哈就把锅里的桐油舀得只剩一个底了,他索性双手抬起那口巨大的铁锅,径直从城楼上抛了下去。刚刚丢掉铁锅,两名匈奴人挥着长刀哇呀呀从墙头跳了下来向着大马哈砍来,大马哈抽出长剑就迎了上去,提剑架住一名匈奴人的长刀,顺势一劈将他砍倒在地。再侧身微挪,躲过另外一名匈奴人的袭击,大马哈左手伸出勒住那人,长剑再往脖子上一抹,血雾四溅,那人丢下长刀捂着自己脖子慢慢倒了下去。
杨树和着另外一个叫做六子的中年人一起丢石块,石块丢到半数时,大批的匈奴人已经涌上了墙头,六子杀红了眼睛,抽出长剑就向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匈奴人冲去,杨树亲眼看着六子高高举起长剑,还未得及劈下去时雪亮的刀尖就从他的后背透了出来,一双大手按在他的脸上,血沫子从他嘴角里不停流出来,六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杨树,不甘心的躺在了地上。
刚才还是好好的同伴转眼就死在了眼下,杨树脑子嗡的一下炸了,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就向那杀死六子的匈奴人丢了去,那个匈奴人三十岁左右,头上戴了个金箍,左眼空洞无物,他手一扬就接住了石块,再一攥,石块成了粉末沙沙而下。
杨树丢了石块之后抽出长剑就准备上前拼命,冲到一半见到那个匈奴人如此神威,当下脑子清醒了一大半,转身甩开了脚丫子逃了去。那个匈奴人冷笑一下,也不追赶,左劈右砍,一路势如砍瓜切菜,转眼间五六名守军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勃木岩松刺死一名士兵后,发现了这个匈奴高手,脚尖勾起地上一把长枪,再凌空一踢,那长枪向着匈奴高手直直飞来。匈奴高手听到破空之声,身子往旁边一侧,长枪贴着他的面门刺在塔楼的青石上,入木三分。随后勃木岩松人随枪至,长剑举过头顶,向着那匈奴高手狠狠劈了来。匈奴高手刀横在胸前,身子沉下三分,在勃木岩松长剑将至之时,猛的双手握刀往上划过。刀剑相磕,“叮……”有半截剑尖掉在了地上,匈奴人一刀格断勃木岩松的长剑,趁势欺身靠近勃木岩松,抡起胳膊肘顶在勃木岩松胸前。“噗嗤”勃木岩松口吐鲜血,接连退了七八步才稳住了身形。
勃木岩松饶是悍勇,擦了擦嘴上的血后拿着断剑又向着那个匈奴高手冲了来,匈奴高手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似是嘲笑对手的不自量力,手中舞出了个刀花,加速冲了两步后高高跃起,眼看勃木岩松就要命丧那个匈奴高手的屠刀之下,川耗子拿着面盾牌就地一滚,挡在了勃木岩松前面。一声闷响,那匈奴高手的长刀生生砍在盾牌上,盾牌当即裂开,鲜血顺着川耗子的手流了下来。
川耗子虽然受了伤,但也将那匈奴高手的这致命一击给拦了下来,勃木岩松怎肯放过这个机会,手在地上借力一按,腾起数尺高后将手中半截断剑插到了那个匈奴高手的喉间,匈奴高手遭此重创竟然不死,嘴里张开吐出一口黑气喷在勃木岩松脸上,勃木岩松打了个激灵,随及便如烂泥般瘫软倒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川耗子右手被匈奴高手破盾牌而入的利器伤得深可见骨,无力再战,只能眼睁睁的见着他把喉间的断剑拔了出来,那个匈奴高手拔出断剑后,运指如风,在自己胸口间点了几下穴道。刚才还是喷涌而出的血液立时就给止住了,匈奴高手止住了血后,发出桀桀的笑声,提着刀一步步向着川耗子走近,只是步伐有些轻浮,想必是伤得不轻。
老九在地上和一名敌人缠斗不已,双方抡起拳头你来我往,杨树过去瞅准了空档一剑结果了那个匈奴人。老九从地上爬起来,正好见着了危在旦夕的正副两位队长,“杨树,快过去帮忙!”老九指着那边向着杨树喊道,原来他一只腿已经断了,无法再站起来。
杨树冲了过去,那匈奴高手已是强弩之末,面对着杨树刺来的长剑他无力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将长剑从自己的胸膛刺了进去,“扑哧”,似乎是皮肤被切开的声音,匈奴高手抬起了眼睛,认出了杨树,这不是先前给自己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个小兵吗?自己怎么能死在这种人身上,他不服气,以致于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杨树见着面前这个匈奴高手眼睛死盯着自己,似乎很是不服气。“去你妈的!”杨树一脚踢在那个匈奴高手身上,将长剑蹬了出来。匈奴高手如高墙般轰然倒塌,杨树怕他没死透,提剑就过去又补了几下。与守城士兵厮杀的匈奴人见着杨树在那里戮尸,纷纷都往这边靠来,那个匈奴高手似是他们的首领,匈奴士兵们发了疯一样过来抢尸,在丢下几具尸体后,他们们终于把首领抢了回去。首领一死,其他人无心再战,皆往城下退了去。守城这边却是愈演战愈勇,人人喊打喊杀,要不是川耗子厉声喝止,杀到兴起的大马哈就要顺着云梯追将了下去。
见敌人退去,守城的将士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大马哈丢掉长剑扭起了屁股,老九找了个地儿靠起来摸出了小酒瓶,川耗子骂骂咧咧叫人扶他一把……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轰隆……”一声巨响,放了无数空炮的投石机终于准了一次,石弹正正方方的砸在了塔楼上,扬起的泥土灰石淋了所有人一身,个个灰头土脸,谁也不谁认得谁是谁,只余两个黑色的眼睛在滴溜溜乱转……
匈奴人攻城第一役,川耗子的一小队死了十六个人,重伤五个,一下子减员就将近过半,照理来说,川耗子他们小队只是协防,伤亡不应该如此惨重,但只要知道这次匈奴人攻城用了多少兵力,一小队他们的损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此次匈奴人攻打安息镇,集结了五千多人,由匈奴二王子乌孙都亲自率领,专门调拨来了投石机,撞门锤,四门刀车等攻城利器,在乌孙都的眼中,安息镇早已是囊中之物,拿下只是时间问题。
五千攻城的匈奴人对五百个守城的士兵,十倍的悬殊,主防和协防已经没有意义了,对安息镇的守军来说,哪里都是以一敌十的绝境。